番外 人生若隻如初見(1 / 3)

恢複所有的記憶後,更不知道該稱呼冰陽什麼,如今擁有了前世的記憶,“父皇”二字再也叫不出口。於是他先讓她叫他的名字,一步一步慢慢來。

不用再管理冰國,在這個地方過著清淡的小日子,雖然無趣了些,但於他們二人來說卻是充實且彌足珍貴的。也終於能感受到雨霖苓的心境,每日烹壺清茶,下棋賞花的日子,著實不錯。更重要的是,有愛的人在身邊,這些尋常小事,都變得不尋常起來。最近冰凝常常斜倚在長椅上,閉上眼睛整理著混亂雜纏的記憶,想到小時候坐在白薇閣的院子裏,聽雨霖苓講述她的故事,不知那個人,苓姐姐等到了嗎?

那時的雨霖苓,也是個活潑純真的女孩子。她並非冰族人,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曆,隻因醫術高超,才被先祖挽留在了冰國,她來的時候,很是狼狽。

沒有雙眼視物,身上被磕碰的滿是血汙。因救治了當時的冰後,得以賜予幻靈水,才恢複了視物能力,隻是這眼睛已經沒了太久,失去了最佳的救治時間,隻能恢複成這個樣子。不過雨霖苓本就不在意能不能看到,便謝絕了先祖的再次相助。

她非常喜愛捯飭花草,嗜酒如命,每日都要飲上幾杯,最喜扶桑酒,是她自己釀製的。冰凝曾偷嚐過,總覺得味道有些怪異,不知道吸引雨霖苓的地方是什麼,也許隻是因為,那個人喜歡吧。依稀記得那個人的名字,葉初見。

人生若隻如初見,淚雨霖鈴終不怨。

也許沒有人能想象到,這個名字聽起來秀氣的男子,竟是個俠客。紅塵走一遭,不為功與名,反得霸權貪,救得弱貧殘。

雨家不知出身何族,在人間居住也有好幾代人了,世代行醫,藥到病除,在楚國,也是頗有威望的大家,更有出息者在宮中當差。因著不再修習術法,不能再擁有長生和不變的容顏,與凡人的結合也沒有了純正的血統,雖然比凡人要活的久些,旁人也隻當是因為雨家人醫師的緣故,有什麼長壽的法門,並沒有太多疑惑。

雨霖苓初遇葉初見,是十九歲時的離家出走,當時聽家裏人說,楚國的皇帝想要她進宮為妃,她不願,一氣之下衝出家門。畢竟是孩子心性,並未準備的很充分,也隻是想以此來向家族表達自己的抗議,身無分文的在街上瞎溜達。

不過雨霖苓還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將外麵的青色紗裙褪去,隻著內裏的白色底裙,頭上的釵環也統統拆下,如此也躲過了好幾波以衣著樣貌尋找自己的仆從。

正午時分,雨霖苓找了處小店落座,正要填補一下饑腸轆轆的肚子。從釵環上摘了顆不起眼的珠子想用來抵飯錢,不小心滾落,忙起身去撿,剛好停在旁邊一桌的男子的腳邊,被他搶先一步拾起。

抬眼一看,清冷俊美的臉龐,耀黑的眸子閃著星光,眉峰淩厲,帶著生人勿近的壓迫感,深紅色的長衣精神幹練,桌上一把長劍,一眼就看出絕非世間凡品,一時愣住收不回目光,瞻仰了好久才想起趕忙起身作揖道謝,“多謝公子。”

雨霖苓正要伸手去接過珠子,可對方卻將手收了回去,對著珠子細細打量。

“這珠子雖樸實無華,卻是上品,看姑娘穿著打扮不像是姑娘之物,莫不是哪家的小丫鬟偷了主人財物逃了出來?”

“這確實是我的東西,公子還是快還我吧。”

葉初見戲謔一笑,“那你這通體穿一身白,頭上不飾一物,難道是為了戴孝?”

“呸,你家才死人了呢!”此話一出將雨霖苓給惹惱了,果然人不可貌相,一副高冷貴公子模樣竟是如此戲謔隨意之人。

“你穿一身紅我還當你是哪家出逃的新郎官呢。”

葉初見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品著桌上的茶水,“若不是戴孝,那肯定是哪家的小姐出逃,脫了外衣,摘了釵環來躲避追蹤的吧。”

被他戳中了事實,心中有些慌亂,雨霖苓壓住內心的緊張問到,“為什麼這麼說?”

“街上到處都是拿著你的畫像尋你的人,你還能如此淡定的同我爭執,可真是心大。”

見他一個過路人都能夠認出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但看他並無意揭發,稍稍放下心來,匆匆道謝,提起包裹逃竄離去。

還算順利的跑出了城外,天色漸晚,城外的小路上鮮有人家,未得一點光亮,適才未能等到飯菜上來便走了,還未填食的肚子咕咕作響。她也沒有力氣再走了,找了棵樹旁坐下來歇息,幸得從小跟著爺爺采藥,樹林子也都熟門熟路了,不至於怕了去。

一天沒吃飯,肚子餓得睡不著,漆黑的夜寂靜無聲,看不到一點光亮,唯有遠處蟲鳴窸窣作響。好容易熬的快要睡了過去,這濃夜中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雨霖苓迷糊的困意忽地消失不見,警醒的豎起耳朵聽著,隨手拿起地上的石塊,慢慢的站起身來。

踩進深草裏的摩擦聲越來越明顯,雨霖苓握緊石塊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著,聽到男子的聲音,便重重的丟過去,拔腿就跑。

可本就沒什麼力氣,也跑不快,沒有多遠便被一隻手拉住,雨霖苓下意識的回手一甩,想要甩開,卻不想兩隻手都被束縛住了。

“是我。”

聽到聲音有些熟悉,雨霖苓不再撲騰,瞪大眼睛借著淡淡月光湊近仔細辨認,有些驚喜道,“原來是公子啊。”

感覺到她湊得有些近,慌亂放開抓著她的手,向後退了半步,揉著額頭。“想不到你一個小姑娘力氣這麼大,險些將我砸暈。”

“對不住,對不住……這大半夜的,我也不太清醒,以為是壞人呢,冒犯了公子,真的對不住。”雨霖苓愧疚的道歉。

“有危機意識挺好的,還不至於太蠢。”他有些欠欠的說道。

雨霖苓並未多計較,“你的傷嚴重嗎?我幫你看看。”

“沒事,你先坐著吧。”他說完徑自走開了,撿了些樹枝來,生了火,也坐了下來。

“給你。”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遞給她。

“這是什麼?”

“吃的,知道你們這些大小姐平時嬌生慣養,不想吃可以不吃。”

“我可不是嬌生慣養的。”雨霖苓接過他手中的餅,大口吃了起來,覺得有些不妥,又默默的放慢了速度。他在一旁憋笑著,瞧被發覺忙躲開眼神。

“你笑什麼?”

“沒什麼,喝點水吧,別噎著。”

吃飽喝足,才感覺是活過來了,瞥見他額頭上紅腫的大包,有些尷尬說道,“我幫你處理一下吧。”躡手躡腳走到他身邊,拿出隨身帶的化淤膏輕輕幫他塗抹,“還沒問公子怎麼會出現在這?”

他拿出一枚珠子把玩著,“本來想將這還給姑娘的,如今想了想我這悲慘處境,又不想還了。”

雨霖苓看他手中的是今日店中被他撿起的那枚珠子,心中更覺內疚,“不必還,自然不必還,這就當是誤傷公子的賠償了,還有,還有這些……”她忙把自己的包袱捧上。

“倒也用不了這麼多,我也不是市井無賴,敲詐勒索。姑娘若有意給我,不如將他們給更需要的人吧。”

雨霖苓默默收起自己的包袱,“嗯,好。”

豎日清晨,雨霖苓睜開眼,見他正要離開,一骨碌坐起來,“你要走嗎?”

“不然在這林子裏喂蟲嗎?”

“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她趕忙爬起來拿好自己的包裹。

“你跟著我做什麼?”

“我……我也沒地方可以去,你就讓我跟著你吧。”

他也不答話,隻是自顧走著,也不反對她跟著他。

走到附近的一個小村莊,斷壁殘垣,破敗不堪,四處可見衣衫襤褸的孩子,瘦的皮包骨,看的讓人心疼。

見他駕熟就輕的走到村長的屋子,跟村長交談了幾句,交給他一個小囊袋,便出來了。雨霖苓好奇問到,“你們在說什麼呀?”

他湊近過來在她耳邊低語,“我們在說,外麵那姑娘有幾分姿色,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她驚恐的躲遠,抱住自己,“真假?”

“當然是騙你的。”

壞壞一笑,彎彎的眼睛,勾住了她的心,很迷人。

“這裏住的都是無家可歸的老人和孩子,是這位村長一直在照顧他們,可太多人了,他也支撐不住這麼大的開銷,我隔段時日便來接濟他。隻是最近幾位婆婆病了,看病花銷很大……”

“我可以給他們看病。”雨霖苓聽到覺得自己終於能有些用武之地,激動說到。

“你?……行嗎?”

見他質疑的樣子,她得意說道,“開玩笑,我可是雨家的女兒,我爺爺可是宮中禦用醫師,我父親也在宮中太醫院任職,我的叔叔伯伯們也都是一方名醫。”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

見他無情反問,雨霖苓有些惱道,“我可是楚國最好醫師的親傳弟子,醫術當然是頂好的。”

“那便信你,跟我來吧。”

為病人們診治過後,雨霖苓自信說到,“問題不大,吃幾副藥就好了。”

“已經吃過很多藥了,可還是沒有起色。”一旁村長焦急說到。

“將藥方給我看看。”

雨霖苓仔細看過後,“這藥吃了雖沒有害處,可也隻是保守治療,不至於更嚴重罷了,對病可絲毫沒有幫助。”

“那還請姑娘幫忙。”村長恭敬懇請到。

“好說好說,你跟我走吧。”她拉著葉初見走了出去。

“幹什麼?你是治不好想溜嗎?”

“胡說,隻不過帶你去采藥,我都給婆婆看病了,你陪我去采個藥不過分吧。”

“那就走吧。”

一路上都很沉默,若是一個人這般安靜倒也正常,如今兩個人一言不發,倒覺氣氛有些尷尬。她打破寂靜,“公子是不是對富家小姐有什麼誤解?”

“沒有。”

“那為什麼處處針對我?”

“有嗎?”

“……”

“我也不是故意如此,行走江湖見了太多世家公子小姐,大多嬌縱蠻橫,仗著家裏有錢便為所欲為。反觀這些吃不飽穿不暖有病沒人看的可憐人們,總覺得心裏不舒服,言辭便犀利了些。其實同姑娘這一路以來,我知道姑娘不是這樣的人,隻是習慣成自然,還望姑娘見諒。”

“這樣啊,我還以為公子對我有意見呢。還以為你對昨晚我打到你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