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濟的麵色首次變得凝重了起來,與同樣如臨大敵的殷方戍對視了一眼,後者沉聲道:“確為分念初期修士不假,比之上次前來捉妖的長眉和尚,雖然境界相當,但是這位小友的修為明顯要深得多,怕是已經摸到分念中期的門檻了。”
這位殷方戍身居遊徼之位,催收賦稅隻是被額外攤派,主要職責卻還是捕盜捉賊,身負真武修為乃是再正常不過之事,此人的修為比劉濟還要高一些,乃是實打實的一品真武者,如此好手擔任一鄉遊徼簡直是大材小用,由此也可以想見,此鄉盜賊的日子想必是不大好過。
劉濟看了一眼苦苦支撐的韓央,向張庭燁深施一禮道:“是劉濟孟浪了,還請小友收束神威。”
待張庭燁重新收斂起氣機之後,劉濟仰天大笑,殷切邀請幾人回屋內就坐,言語間再也沒有輕慢之意了。
劉濟雖然身為亭長,家境卻並不闊綽,真比較起來怕是還不如莊內的一些富戶,但是此人卻極為豪爽,安排正式的接風宴時根本就是不計靡費,山珍海味在此偏陋之地怕是置辦不全,但是縣邑裏最好的酒水卻被拉回十餘壇,把跑腿的老管家劉方心疼的直咧嘴。
單隻是張庭燁等人自然用不了這麼多的酒水,隻是開宴前來了一位名叫褚嶽的紫麵大漢,此人同樣有著真武一品的修為,據說原本就是劉濟的摯友,後來又娶了劉濟的妻妹,兩人成了連襟的弟兄,關係之密切自然不用說,聽說了劉家有此盛事,扛著半扇剛殺好的豬肉便登門造訪來了,此人持屠宰為業,端是豪氣縱橫,大半的酒水都被他灌進肚腹中,即便這樣仍是嚷嚷著不夠。
劉濟對此也不介懷,迭聲吩咐著劉方再去沽酒。
劉方哭喪著臉兒,跑去後宅找夫人商議,無它,家裏的銀錢已經被用了個底兒掉,他知曉自家主人的脾氣,在席間跟劉濟提起此事隻會招來叱罵,遇上此種情形去找夫人想辦法已經是慣例了。
“大過年的,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劉夫人有些氣惱,即便她再是持家有方,也經不起劉濟這般大手大腳,眼下在莊子裏倒是有些欠債沒有收回,隻是臨近年關,那些人家但凡有一點辦法就會主動償還,這是此地的風俗,自己若是不知趣派人去催討,哪怕能收回些銀錢,事後定會被劉濟罵的狗血淋頭。
劉夫人有些無奈,卻又不能墜下自己家爺們兒的麵子,隻好寫了一張便箋,吩咐劉方去自己娘家取些銀錢應急。還不能取的少了,年關將至,家裏沒有銀錢備用可不成。
她倒也不擔心娘家人譏笑,當初老太爺一手包辦了她和劉濟的婚事,那時候的劉濟更是身無長物,在鄉裏還有著遊手好閑的潑皮名聲,老太爺不是自詡有識人慧眼麼,慧眼相中的女婿一時手頭拮據,不幫襯一二如何說得過去?
劉方跺了跺腳,羞眉臊眼的去了。
劉夫人娘家姓呂,是方圓有數的大戶,縣邑捉妖告示上的賞格其中一成便由呂家認領,想當年呂家從外縣遷徙而來,便落戶在這劉家莊附近,呂家原本就人丁興旺,再加上攀附落戶的仆役長工,而今的呂家莊規模並不下於劉家莊多少。
呂老太爺聽劉方敘述完前因後果之後,沒敢向老夫人聲張什麼,用自己的貼己錢包了十兩好銀拿給劉方,又吩咐下人備好了年貨果蔬,連同莊內珍藏的好酒,裝滿了一大馬車,由小廝趕著前往劉家莊,他自己也乘了一頂小轎跟在了後麵。
按理說臨近年關老丈人探望女婿有些不合禮數,但是呂老太爺卻不拘泥於這些,再加上呂老太爺與那韓央也算是忘年交,此時韓央不好上呂府造訪,他自己前來也是一樣。
呂老太爺的到來讓原本已經接近尾聲的宴席又熱鬧了起來,劉濟看著裝滿馬車的年貨不僅沒有難堪,反而是笑的合不攏嘴,互相見禮之後,連聲吩咐劉方添酒回燈重開宴席。
眾人再次落座,其餘幾人借著酒興商議捉妖之事,呂老太爺和韓央都不是修煉中人,自然不便參與進去,兩人一麵有意無意旁聽,一麵推杯換盞聊些裏短家常。
說起來呂老太爺在此縣最先認識之人並不是這位韓主簿,而是那位黃縣令,呂老太爺在故鄉之時便與此人交好,後來因故需要搬離故土,之所以挑選本縣定居,未嚐便沒有仰仗那位黃縣令的緣故,隻是住在近處交遊的多了,呂老太爺便發現跟此人並不是那麼對味兒,再加上兩次擇婿都避過了黃縣令犬色聲馬的大公子,黃縣令難免心懷芥蒂,以往的情分也就所剩無幾,兩人見了麵表麵上殷切依舊,卻再也說不出推心置腹之語了。
好在以呂家的財勢,交好一位縣令隻是錦上添花罷了,更何況兩人也並沒有撕破臉皮,至少在旁人看來,黃縣令對呂家維護依舊,而呂家在本縣修橋補路救助孤寡時出錢也從不含糊,所以呂家在本縣有數大戶的地位依舊是穩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