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拖住,狠狠地向下一拉,夏宇斌感到一瞬間從高空跌落的失重,接著整個人像是重重地砸在了座椅上。
然後就是噪音的湧入,孩童的嬉鬧、外放的視頻和遊戲、人們的插科打諢和吹牛重新回響在這個車廂。
他睜開眼睛,知道自己終於回來了。剛才短暫的際遇像是一場真正的夢境一般。
夏宇斌轉頭看向身邊的圖蒙,圖蒙這會也在笑著看他。
“怎麼樣?親身體驗了一次還是和紙上談兵不一樣吧?”
“那是個很小的女孩子,能力是對敵人的靈魂進行精神意義上的掠奪。其實說直白一點就是勾引,你對她的印象越深刻,她對你的吸引力就越強,就越容易丟失靈魂控製權,就會失了智一樣跟著她一起走。不過呢,一次隻能吸引一個人,而且必須是靈魂狀態才有效......你怎麼了?已經沒事了,開心點,你絕對猜不到她為了‘勾引’我們幹了什麼事情......你到底怎麼了?”
夏宇斌麵色慘白,剛醒來的他沒有恢複四肢的觸覺,現在知覺逐步回歸後,他很快發覺了不對。
“那她現在在哪裏?”他不動聲色地捏住右手腕。
“不知道,應該就在車上,但是那種級別的能力CD是很長的,她短時間內不可能再動手了。現在她就是一個柔弱的小姑娘......你那是一副什麼表情啦,這個能力看著嚇人,但是沒有任何殺傷力的......”圖蒙發現夏宇斌麵色難看,皺著眉頭看他。
“沒關係,我去個廁所,我要緩一緩。”夏宇斌站起身來,測過身子擠過了圖蒙的腿,快速向動車廁所走去,把圖蒙擔心的喊叫甩在身後。
很慶幸廁所沒有人,他飛快地關門、上鎖、脫去外衣、卷起袖子。
卷袖子的時候有些困難,因為已經有血液黏在衣袖上了。暗紅的血色滲透了黑色衛衣,不甚明顯地在其上蔓延開了一片深紅色花紋。
這個本就膚色蒼白的少年更加麵無血色,他麵無表情地把鮮血淋漓的手臂放在水池裏衝洗,隻有臉頰處有纖細的咬肌輕微地突起。
這顯然是最新鮮的劃傷,連流出的血液都是溫熱的,它們順著冰涼的水流滑進水池裏,在潔白的池底鋪開一層瘮人的紅色血花。
隨著血花的顏色逐漸變淺,少年細瘦的胳膊也恢複了原先的蒼白顏色。
隻有幾道猙獰的傷痕在其上縱橫,像是平整光滑的瓷磚上的裂紋,突兀又觸目驚心。
然而這些傷痕雖然看著淩亂但卻並非隨意亂劃,像是有什麼人非常急切地想要傳達什麼訊息。夏宇斌眉頭鎖緊,瞳孔輕輕顫抖,他輕聲地,一字一頓地念出了其上的信息。
“逃げろ!”
快逃。
他的手指不易察覺地輕微抖動,輕輕撫摸過這片劃痕。
有什麼人可以在這麼多人的車廂裏,眾目睽睽下在他的手臂上刻下這個印記?
為什麼專門使用日文來向一個中國人傳遞信息?
如何吃準了他愛看日漫所以所以一定能讀懂這個詞?
縱然真相很荒謬,但是排除所有可能性,即便答案再離奇也隻能是它。
夏宇斌從右口袋裏摸出一張細小的刀片,這是他臨走前以防萬一塞進鞋子裏的,此刻它莫名出現在了上衣口袋裏,而且還沾上了半幹涸的血液。
此刻,他的腦子已經被一個荒唐的想法占據。
第一,這個人要傳達的信息很可能隻希望他一個人看到,所以費盡心思地刻在自己手臂上而不是傳遞紙條。
第二,有什麼危機正在飛速逼近,時間可能非常緊迫,所以這個人必須讓自己在第一時間意識到訊息。疼痛無疑非常快速。
第三,和自己的第六感一致,圖蒙很有可能非常危險,不能夠信任,這個“快逃”也是在要求自己盡快擺脫和塔斯基家族的交易,事情一定沒有那麼簡單。
第四,這個非常準確地傳達了信息,又完美地隱藏了蹤跡的人,正是他自己。
夏宇斌轉動著手中帶血的刀片,思緒淩亂如麻。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直視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又一次問出了第一天的那個問題。
眼前的這個發絲淩亂,蒼白瘦弱的平凡學生,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