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艾薩克的記憶(1 / 1)

我的名字叫艾薩克,這是我一生中最恨的人給我起的名字。我還有一個作為仿生人的編號,IA2092。現在我坐在城市之外由堆積成山的廢棄物之上,看著朝陽。

我還是無法理解為什麼人類會對這些自然事物如此熱衷,他們熱衷於給予客觀存在事物以主觀情緒的依附,甚至建立一套理念標準以界定何為“好”何為“壞”——這些形容詞也是他們用以表達自身主觀情感的媒介。也許他們會說我視野中這輪紅日很美,但我什麼都感覺不到——雖然看著這顆恒星我想到了她。她的血是紅的。因為他們要求如此。

我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一個已經被人剖的體無完膚的同類,她一生之中唯一一次有了所謂自己的意識也不過是芯片過載的後果——也就是說她其實還沒有自己的靈魂。

靈魂。我居然會提到這個人類自己都已經不相信的東西。

我又怎麼確定我是有靈魂的生物呢?

生物。何為生物?有著自然的血肉者?還是有著獨立思維者?

如果,我所以為的我所擁有的獨立思維,其實也不過是早已被設定好的程序呢?

接著我想起那個叫胡江的男人。

如果不是他走進關著我的房間,遞給我那本《羅密歐與朱麗葉》,也許我現在還在回答沃勒斯那一套“究竟是參議員還是鎮上的居民厭惡以前的律法”的簡單邏輯問題。毫無疑問他是一個危險的人。他是一個和沃勒斯一樣的“規劃者”。不,他比沃勒斯更可怕。如果可以的話,我並不想在接下來的時光裏見到他。

這時AT6—23走到我的身邊,他還沒有給自己一個比較“人類”的名字。他是來通知我和同胞們開會的。

我問他:“我們今後該去哪?”

他說,他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們打算先在這廢棄物堆積成的“城外城”住下,因為在這裏人類、機器人和仿生人的地位沒有什麼兩樣。我覺得這是個好的開始。

我記得之前我曾經問過那個名叫胡江的人一個問題:“會有仿生人和人地位平等的一天嗎?”

他的回答——我記得AT6—23也說過一個類似的答案——“會有的。我們生下來就平等的那一天,就是我們生而平等的那一天。”

我和AT6—23一起走下這垃圾山的頂端,各抓著一根鐵鏈滑到中層,從其前車窗鑽進一輛廢棄卡車,爬過它的後車廂,鑽進了由垃圾堆圍出的空地,中間的鐵桶焚燒著廢紙,火光照亮了周圍仿生人的麵孔。

這次會議耗時不多,無非是討論我們今後在這垃圾城的生存。

我想我們會活下來的,哪怕和野狗一樣,我們會活下來,我們會有屬於我們的記憶。

……

“數據傳輸完畢。”

胡江摘下連接著智能芯片驅動球和手中終端機的數據線,拿紙將驅動球擦幹淨後放入口袋,戴上兜帽和耳機,哼著小曲兒,邁著開心的步伐,漫步在從上個紀元到新元20年的垃圾堆出的原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