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黃金三鏢客(1 / 1)

此時此刻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實際上,不論是誰,和我一樣慌慌張張把一輛破舊的麵包車從銀行門口飆到D巢區再用最快的速度跑到F巢區並憑雙腳爬上十三樓,同時還得和我那兩個笨蛋同夥吩咐一下不要犯哪些低級錯誤不然被維序部的蠢貨們抓了之後下半生和下半身都與肥皂有緣了,在一切都結束後癱在床上時,都會什麼都想不出來,仿佛一個低能兒——當然我沒有歧視這些可憐人的意思。

現在我靠在硬得跟那一麻袋鈔票一樣的枕頭上,腦子空白,喝著可樂——可能已經是第三罐了,聽著窗外遙遠處的警笛,打著嗝。

可樂這種廉價的快樂終究還是戰勝了時代的考驗。誰不喜歡這種糖漿和二氧化碳帶來的刺激感呢?對於一個暫時不需要思考的腦袋來說,它就是混亂跑馬場中的救贖。

這雜亂房間外的大廳傳來“噠噠噠”的槍聲,是我那兩個同夥在用上個紀元的廢物電視欣賞一部由肌肉血汗槍彈辣妹飛車攪拌在一起的無聊動作大片,哦,如果是那個著名的《力量和愛情》係列,估計還有核潛艇航天飛機不明飛行物之類的東西,據說最新一部把上上上部的便當角色拿來當反派了,管他呢。

可樂見底了。我看了看時間,午夜十二點,也是時候了。從這個棉絮亂飛的床上起來,牽動著我酸痛的身體,走出房間。

吉寶(Jimbo)和老金——天曉得這是不是他們的真名,二位正癱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裏美洲大漢和亞洲小哥抱著兩把步槍腰纏萬彈闖進軍事基地突突突突突,分享著一大碗玉米片,嘎嘣嘎嘣,撒了一地。

“哈!我說過的,這個亞洲人肯定會死,就跟前麵那個黑人一樣!幹!怎麼臨死了還有這麼多廢話!”吉寶拍著可憐的沙發,如是說道。

老金嗯啊應著,泡腫的眼睛又把這小廳掃了一遍,然後看到了我,從喉嚨裏扯出他的嗓音:“他出來了。”

吉寶塞了一大把玉米片到嘴裏,看向了剛從房間出來的我,一邊嚼著一邊說道:“吼,老兄,你休息好了?來一起看唄!”

“我出去買罐快樂水。”說著我經過他們的沙發,打開房門。

“eon,”吉寶皺了皺眉,“這樣啃玉米片看大片不爽嗎?”旋即又沉浸在猛男突突突之中。

老金看著關上的房門,略有所思。

接著,老金說:“這家夥是個不錯的策劃者。”

“當然!”吉寶欣賞著主角和辣妹的長吻,說著,“沒有他,估計我們現在已經被人把手銬起來了!”

“是嗎?”老金雖然也盯著電視機,卻並沒有像吉寶那樣入了迷。

此時吉寶也終於將視線移到他的同夥臉上,“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既然他可以讓咱們搶得這麼順利,為什麼不能讓自己拿的更多?”

“哼,他?他隻有一個人……”

“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我們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把銀行的安保、城市巡邏隊、客流量這些東西都摸了個遍。”老金的眼裏閃著光,是電視裏主角和辣妹在夕陽下相擁。

沉默一會兒,吉寶皺著眉,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老金撈了一把玉米片扔嘴裏,食指和中指敲了敲靠著沙發扶手的槍。

——這一切都被電視上的微型攝像頭拍了下來。

而我呢,正坐在F巢區樓底斜對麵立交橋下的仿蝙蝠俠1966式磁車中,啃著夾雜蛋白製假牛肉的漢堡,喝著被冰塊稀釋的可樂,通過紙屏電腦看著這二位的驚天謀劃。頭頂的立交橋不時傳來大型懸浮貨車獨有的嗡鳴聲,其中混著車前那些高聳破舊的建築物間野貓的嘶叫。無聊的我彎下腰從前窗向外望去,我看見一個中年男人和他的女機器人在陽台摟摟抱抱,下麵一戶的老女人逗弄她的一群貓;一個酒鬼在消防梯上跌跌撞撞,窗戶裏青年對著他的女人發狂。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下一分鍾,當我的那兩位同夥為了屋子裏那一堆鈔票而提起槍拉開房門從而扯開前邊的引線時,便相通了。

在爆炸聲、大火、漫天飛舞的被標記的鈔票下,幾道貓狗的身影竄過,街角燃燒的垃圾桶邊幾個留爆炸頭莫西幹之類的男孩女孩目瞪口呆。

我呢,按下手動駕駛開關,踩下油門,順便開了首GaryGlitter的《RodRoll》,尾燈一甩,上了巢區間高速。

正如已然被用爛了的套路所示,在經曆了全球性的各種當了一次背景板就沒有用了的精神與物質災難後,人類文明愈發堅韌,科技再一次迎來了大爆炸,正如全球人類聯合政府所打出的標語,“我們已經進入理想社會”——

——歡迎來到新元20年,願你活的自由自在、幸福安康。

我開的是半自動駕駛——畢竟,我還是不放心人工智能。空出的一隻手舉起紙杯,伸向前方各種霓虹燈與探照燈與男女老少與路。

敬這個我們又愛又恨的世界!

胡江,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