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對司機說出了自己家的地址,夏月沒想到會是那裏。

大家一路無言。過了大約半小時左右,出租車就拐進了夏月小時候一直來玩的小區。

夏月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夏雪,她隻是定定地看著前方,表情像陷入死寂般。

車子停在了熟悉的那棟樓前。

下車後夏雪率先走在前頭,上了四樓之後,她熟練地從包裏掏出鑰匙打開了靠近走廊的房門。

這裏就是夏雪的家。

沒想到還是回到了這裏。

鞋櫃上都是灰塵,客廳的餐桌已經好久沒人用過。

站在客廳還是遲疑了一下,夏雪推開了臥室的門。夏月第二個走進去,李富勝跟在最後。

房間的布置和從前差不多。還是那粉紅色的床單、紫紅色的窗簾、紅褐色的地板,連赫然醒目的那個黃褐色大衣櫃都是那麼熟悉。隻是日光燈有點變暗。但,床上的那個物體竟然是“人”?

“嘿,我們也許是宿命的相見呢。”

夏月聽到那個“人”先冷笑了一下,頭皮一麻,然後那個“人”從嘴裏陸續發出比破鑼還難聽的聲音:“夏月,我知道關於你的事,我等你很久了,為什麼這麼慢呢。”這個問題像是在問夏雪。

“你是……阿西?”

夏月呆住了,她沒想到對方居然是這副模樣。他的聲帶似乎出了問題,說話的聲音非常模糊,要費很大力氣才能聽清。這倒沒什麼,隻是他竟然是一個醜陋無比的侏儒!

“對!我就是你們的領導者。”他繼續發出難以辨認的聲音,眯著一雙細長的眼睛仔細地打量著夏月。從他的表情來看,他似乎很滿足,“我已經幸存了一次,我也能讓你活下去。”

夏月不敢正視他,忙把視線移向旁邊。

這時的夏雪和李富勝都像變成了溫順的綿羊。他們的眼睛朝著下方,一聲不吭地立在夏月左右,就像是兩個奴才。

夏月突然發現房間內的其他布置好像故意在保持原樣。那相框、筆筒、維尼熊玩具等細小的擺設都像在提醒她以前的記憶。

自從上了大學以後,夏月就再也沒來過這裏一次。姐姐考上高中後心情變好了很多,讓她的負罪感也減輕了。再加上大學住校,她連家都懶得回,所以和姐姐也隻是偶爾通通電話。現在看來,嬸嬸應該是買了新房搬出去了。

整個房間裏唯一的變動就屬麵前這個“惡心東西”了,簡直讓人無法正視,他與整個房間非常格格不入。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住在這裏對他也是種無可奈何吧。以他的外形,他在外麵實在太“醒目”了,不適合待旅館。直接地講,他是夏月看到過的最醜陋的侏儒和最惡心的怪胎,簡直是這兩者的複合體。

目測他身高還不足一米,四肢就像木棍一樣插在身上,手指像老鷹的爪子。可他的臉卻是成人的,像直接接在胸膛上,沒有脖子。說話的時候他需要抬起臉,不讓下巴碰到胸口。而他的臉從側麵看過去就像是一個塌陷的橄欖核。褐色的皮膚,嘴和眼睛都是細長的,然後和其他五官一起擰在中間。唯一正常的部分隻有頭發,可又疏於打理,說鳥巢已經是客氣了,就像隨時可能從裏麵跑出蟑螂來一樣。而最讓人受不了的還是他的聲音,要費很大力氣才能聽清他到底在講什麼。如果幸存的代價就是要變成這樣,大家都會搶著去死吧。

眼角餘光中瞥見姐姐好像整個人都失去了神采,隻是垂著眼站在旁邊,夏月不禁閉緊嘴唇,感到了悲傷。

她不敢去想姐姐是經過了怎樣的屈辱,付出了何等的代價。麵對這種領導者,誰都希望能有人取而代之。身為他的同類,就已經是不幸了。

可偏偏就是他率先掌握了規則的bug,並加以實施。

念及此,夏月不禁有點猶豫,覺得自己放棄得太早了。她知道死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但死在他的手上也不是她所能接受的。甚至可以說是阿西激起了她想要活下去的鬥誌。並且,即使被出賣,夏月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很在乎姐姐的。她能體會到自己心裏的這種情感。

在這最後關頭,夏月突然意識到這也許這是一個機會,不止可以救出自己,也可以救出姐姐,以補償曾經給她造成的傷害。也許姐姐到時會原諒她吧,念及此,夏月決定要試一下:“阿西,你好。我想和你單獨談下,能讓他們先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