莢江市,建安路,同鑫賓館,302房。
程斯愈細心地將門縫用透明膠一層一層地封住,邊邊角角他都沒有放過。另一側的窗縫也早已被封得嚴嚴實實。忙完了這一切,他拖著他肥胖的身軀坐到了床邊。靜靜看著自己剛剛完成的作品,他心如止水。
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吧,這個世界上似乎確實沒有什麼可留念的了,連親生父母都對自己絕望了,活著還有什麼一絲的意義呢?
“這不是我一時的衝動,”他默默地想著,“活著,對我而言確實就是個累贅。”愣了一小會,他點燃了手中的紙條,然後將紙條插入床邊放著的一個鋼盆裏搭好的一堆竹簽之下,看到竹簽被點燃後,他將旁邊塑料袋裏的木炭一塊一塊地取出放在了竹簽堆上。
濃煙很快從鋼盆裏冒了出來。他用一根竹簽撥弄著那堆木炭,讓它們燃燒得均勻一點,煙變得淡了下來。做完這一切,他便爬到了床上,蓋好被子,閉上了眼睛。
程斯愈的外形並不像他的名字那樣斯文,他很胖,18歲的他身高180公分,而體重卻超過了300斤。也許是有一個異於常人的大胃,他從小就比別的孩子能吃得多,也從小就胖得不可救藥。
他幾乎沒有什麼運動能力,走兩步就會氣喘籲籲,頭腦也沒有比任何其他的小孩聰明,整個從小學到中學的學生生涯,他一直都是同學嘲笑和欺淩的對象,老師也不待見他。學校,對他來說幾乎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早有人對他父母說過,像他這樣的隻能通過做縮胃手術來減肥。但他的父母都是屬於最底層的那種工薪階層,都是馬路清潔工,也就是所謂之的掃大街的,那些微薄的工資加上他那出色的胃口,每年積攢下的錢光是供應他的學費都已經比較緊張了。
但不管怎麼說,再怎樣困難,父母始終沒有讓他在家裏受什麼委屈,每次從學校帶著滿心的傷痕回來時,至少總能在家中得到溫暖和撫慰,這麼多年的日子也算是過來了。
但今天早上,他和父母爆發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衝突。他堅決表示了不想再參加高考,不想再繼續讀書的立場。一直盼著孩子讀書出頭的父母根本無法接受。他們大吵了一架,父親還對他動了手,甚至叫他滾,說自己沒有這麼不爭氣的兒子。
他的父母並不了解學校這個詞對他的傷害到底有多大,盡管父母也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學校飽受欺淩,但他們總相信這樣的日子挺一挺就過去了,而書是一定要讀下去的,隻有考起了大學,孩子才能有出頭之日,才不會像他們這樣每天日曬雨淋地掃大街。
如同黑暗的人生最後一絲光亮被掐滅,從家裏衝出來以後,他突然感覺整個世界再也沒有他容身之處了。除了當別人的笑料供他人開心,他還有什麼價值呢?他對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意義呢?他不就是個純粹的累贅,不存在比存在更好麼?
在被淚水打濕的枕頭上,程斯愈感覺空氣漸漸地沉重了起來……
……
莢江市人民醫院,程平和妻子謝小燕焦急地等候在ICU室的門外。
從孩子衝出家門開始,程平就後悔了,他知道自己情緒失控了——可他一直以來壓力實在太大了,收入低微,每天為著生計發愁,孩子又每天被欺負,而老實巴交的他對這一切又無能為力,隻盼著孩子讀書能出人頭地。
而今天孩子找到他說不願再參加高考,不打算再繼續讀下去,他感到自己一直以來拚命追求的目標突然被自己親生的孩子打碎了。
兩人爭吵起來後,他多年的積鬱徹底爆發了,對著兒子又是狂吼又是狠揍。等到他醒過神來想起要找出門的孩子時,已經看不到孩子的蹤影了。
他們夫妻倆尋找了整個下午,直到傍晚時分突然接到電話,才知道孩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