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代序(1 / 2)

小北。

原要請陳丹青先生作序,惟出版在即,丹青先生又忙。三三諸人,也各有所忙,亦恐等不及。

去年冬天,木心先生講述的《文學回憶錄》出版影響頗大。此前,我費盡心思尋求胡蘭成先生1976年夏天在朱家隔壁為一群文學青年講述《易經》時的授課錄音,遂因此聯絡上許多親炙過胡蘭成先生的弟子。可惜時至今日,錄音資料多已不存,而三三諸君當年都年輕,筆記也無。

遲後的1989年,木心在紐約為陳丹青等一群旅居海外的藝術家講述世界文學史。這在精神血緣上,與胡先生之與三三後學幾近相似。這部《中國文學史話》雖不是授課記錄,但也算那一段時期裏胡先生對文學的反省。如今得以再版,可與《文學回憶錄》成為雙璧。胡蘭成的套路,自與木心有別,但他們兩位身上流淌著的都是傳統的血液,似有一種相應。一在日本,一在美國,在文學的闡述上遙相呼應而又互相彌補。這在我看來,即是陳丹青先生所謂的文學上的血親之緣。

因蔣經國不容,胡蘭成先生於1976年11月返回日本僑居。此後,他與台灣的年輕人書信往返不斷,通過他的書信指導,朱天文、仙枝、馬叔禮等年輕後輩由朱西寧直接指導,創辦《三三集刊》,追求起文章建國的大誌。為激勵青年,胡先生親自撰文指導,遂有此書《中國文學史話》。實際上此書亦可說是胡先生寫給三三後學的文學教材。

子曰:“誌於道,據於德,依於仁,遊於藝。”士誌於道而遊於藝,中國文明向來是“道藝一體”。此所以胡蘭成先生常說禮樂文章,既言文章華國,又說文章小道,誌士不為。前此,北京晨報一記者問我:“你覺得胡蘭成與當下的作者有什麼不同?”其實這本沒有可比性,但要說胡蘭成身上的光亮,更多的在於他對傳統的一脈相承,並能夠隨處翻新。不用說當下的作者,就是民國以來的近代知識分子,亦鮮少有人能真正如胡蘭成這般將文史哲諸學問熔於一爐。所以胡先生雖談文學,豈又止是就文學談文學?

“詩言誌,歌永言。”文章不過是興,文學亦不過是個載體。

胡蘭成先生念茲在茲的是中國的乃至世界的文藝複興,而所謂文藝複興亦仍不過是人世的大興,為的是要借此施展他遠大的政治抱負。所以“三三”,其實並不是一個純粹的文學組織,甚至胡先生原要的並不是文學。它是《苦竹》還魂,是《風動》之延續。

胡蘭成一生關心的是政治,而他一生際遇離不開文學。1944年10月,胡蘭成與張愛玲在南京創辦《苦竹》月刊,除張愛玲、炎櫻、路易士等人的支持,其餘文章皆胡先生一人化名撰寫,所談者無非國事。《苦竹》月刊因戰亂及胡張二人感情的變化僅維持到第三期。

至1971年,由胡蘭成主導的梅田學堂機關報發行,他為之題名,並意氣風發地寫下創刊說明:“‘風動’出自‘四方風動’,即風席卷四方,變成大風,將撼動世界。”此年胡已六十六歲,卻仍是滿腔沒有名目的大誌,天下事猶未晚似的。他在《風動》創刊號上發表《天下有新事》,縱論國際政治問題。此後《風動》每一期必有胡蘭成先生的高論,乃至他與數學家岡潔的《世紀的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