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常這樣說:上帝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她給你關上一扇門,就會給你打開一扇窗。事實上果真會這樣嗎,依我看未必都是這樣。起碼不對所有人是這樣。依我說,上帝對我們這些凡人的態度,也與世上的凡人並無什麼兩樣。也是因人而異,或因時而異。何以見得呢?因為,她對凡人的待遇同樣不是絕對的,不是一視同仁的,很多人很多事,她也是區別對待,也是在看人下菜碟,難道不是嗎!
上帝對待我的母親,就是如此。就是極大的不公平,非常的不仁慈。上帝她給我的母親關上了無數扇的門,並沒有給我母親打開半扇窗。這是事實,是鐵的事實,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是我目睹了所有而無可奈何的事實。
凡是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出生的人,誰都不會忘記。那是一個怎樣貧窮的時代呀,過的是怎樣的貧困交加的生活,在國家苦難時期,漫長的兩三年的時光裏,吃糠咽菜,忍饑挨餓,那時的肚子空空的,還要去參加生產隊的春種秋收,還要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抬土,挖渠,打水,收割等等。因為積勞成疾,多少人在農田中暈倒,因為沒有糧食吃,是的是樹皮樹葉,是稻糠玉米骨頭,結果大便都不能及時地排解下來,有多少人被大便活活地憋死!
三十幾歲的母親,就是這樣煎熬地苦度著歲月,在身邊沒有男人的支撐下,她沒日每夜不知疲倦地勞作,勤勤懇懇地忙碌著。盡管這樣,她卻沒有抱怨,沒有哀歎,沒有叫過一聲苦,沒有喊過一聲累。她如同一頭默默耕耘的老黃牛,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她是倔強的,從來不服輸的性格,她是能幹的,從來不在人前報慫,她是勤勞的,從來不知休息或享受。她不僅要按時參加生產隊裏的勞動,還要及時地給年遇八旬的爺爺奶奶端水做飯,還要伺候五個幾歲到十幾歲的不諳世事的孩子。可見,她的工作強度有多大,生活的負擔有多重。她要吃多少常人無法想象的苦,她要忍受多少常人無法忍受的罪!就是在這樣的生活境遇中,母親在我們的麵前仍舊是樂觀的。從來沒有說過一聲苦,沒有叫過一聲難,沒有喊過一聲累。在那艱苦的歲月裏,漫長的時光中,她就是這樣幾乎不分晝夜地忙碌,不知疲倦地勞作。這些情景,難道老天看不到,難道上帝不知情!那麼,她為啥不給我的母親打開一扇窗呢?
可能是因為積勞成疾,也可能是因為命運使然,更大的可能,就是上帝太殘忍無情,對我的母親太不公道了。終於有一天,我那勤勞的母親病倒了,我那堅強的媽媽躺下了。她病得很重很重。病痛折磨得她在大炕上經常打滾,或者躺倒在被垛上不停地呻吟,更為嚴重的時刻,甚至將自己的頭,在火炕上的行李裰撞來創去,難以想象,劇烈的痛疼折磨著媽媽,幾乎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
在那個貧困的時代,偏遠的村子裏哪有醫生,哪裏有藥店,更談不上去醫院了!既使有醫生有醫院的話,母親哪裏有錢去醫治呀!缸中無糧,鍋中無米,肚中無食,身上無衣,哪裏有錢治病呢,這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甭說到醫院去看看,一家老小生活糊口都很困難,買幾片止痛的藥片都沒錢,更不要說到醫院去檢查治病了。不要說使用杜冷丁之類的止疼藥物了,在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裏,媽媽隻能咬緊牙關強忍著,隻能是任憑病魔肆虐地發瘋做惡。這些,難道上帝看不到?難道老天不知情嗎?她為啥不給媽媽打開一扇窗呢!
稍微有點醫學常識的人都知道,胰--腺--癌在諸多的癌症家族中,是最痛疼,最厲害,最頑固,最痛苦的病症。一旦疼痛起來可以讓人生不如死的地步。即便是這樣,媽媽還是堅強地抗爭著,與罪惡的病魔搏鬥了三個年頭,抗爭了三個春秋,忍受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怎奈,病魔無情,蒼天無眼!媽媽在1967年9月11日這天,還是戀戀不舍地走了,無比痛苦地走了,無比眷戀地走了!媽媽艱難地,痛苦地,拚搏著,抗爭著,走完了她49個年頭的生命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