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馬車周圍憑空出現了無數把漂浮的劍,泛著淺綠色,又似是淺藍色的光,它們都是由一種有顏色的,奇怪的氣體凝聚而成,周圍的大片空間刮起了劇烈的風,連顏炘都感受到了。
下一刻,這些劍便如被無形的人驅使一般,帶著迅雷般的速度,向每一個黑衣人襲去,明明是凝氣而成的劍,卻發出了真實的鐵劍一般的劍鳴聲,劃破長空,飄逸靈動,但層層殺意,頃刻間,黑衣人紛紛倒地,連慘叫聲都沒能喊出口。
“哼!鼠輩就是鼠輩!以為穿上了鞋就能比天高了!”
“老崔,趕路要緊。”
那是馬車裏的人的聲音,溫雅莊重的貴婦聲線,不見其麵,但聞其聲,依然會在人的心裏浮現出一副雍容華貴的美麗尊容。
“夫人何必親自動手?傷費精神,讓老奴收拾便好。”
“我說了,趕路要緊,快走吧。”
“是,夫人。”老車夫恭敬地回道,驅使馬車,留下一地的黑衣人屍體,和遠處滿臉呆滯,精神恍惚的顏炘,向遠方疾馳,揚起陣陣煙塵。
直到夕陽西下,顏炘也沒回許正家,更不用說自己家了。從中午開始,他就一直躺在山腰的草地上,兩眼迷茫地望著天空飄過的白雲,蔚藍色的天慢慢變成橘紅,然後再一點點變暗,而他,一動不動。
他一整天沒緩過神來,倒不是第一次看到人死,他見過人死,那是九歲的時候,村裏一頭牛發瘋了,在村裏橫衝直撞的,把兩個大人給撞死了,當時李嬌苗還死死地捂住他的眼睛,不讓他看那些容易形成小孩子陰影的畫麵,但他沒敢說,他並沒有感到恐懼,也不像其他小孩一樣哭成一團,隻是帶著平靜的表情,被李嬌苗抱著,雙眼被死死捂住。
他,在夢裏,曾見過更多這樣的畫麵。
令他心裏久久不能平靜下來的,是那些浮動的劍,如果沒有那個解釋,真可論得上是活見鬼了。
那個解釋就是——修行者。
河西村是個小村子,除了村裏時不時有人上鎮裏去買賣東西,其餘的可以說是與世隔絕。人們的話題都差不多是家常勞作,田間收成。國家大事,社稷江山,啥意思都不知道,更不用提那與他們的世界毫不相關的修行者了。
顏炘是在聽村裏的老人們講故事時才聽過這個名詞,什麼仙魔大戰,羽化登仙等等的,神話色彩極為濃重的傳說裏才有修行者這一類的存在,他們無所不能,能點石為金,能移山倒海,能起死回生,能飛衝九天。故事每次都會伴隨著顏炘這一些小孩子們的笑聲而結束,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些都是假的,都是神話傳說。而這些故事隨著那些老人們的離世,與顏炘等每一個孩子的童年,悄然消失。
如果不是今天親身目睹了這一切,他絕不會想起小時候的這些故事,與聽故事時的那些感受。
小時候的他,覺得那些故事是真有其事,隻不過沒那麼誇張。
可當初的他為何會有那些念頭,現在的他也不知道,大人們都說這些故事是假的,隻是他們美好童年的一個樂趣。故事是假的,可沒人和他說修行者也是假的。
修行者,這三個字慢慢變成耳邊的呢喃,不斷地環繞著他,那一刻,他想起了從小到大做過的那些怪夢,有些模糊不清,有些卻記憶猶新,似乎......
似乎在夢裏,自己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人。
可那隻是夢,從他出生,到現在十五年,他從未離開過父母,未離開過河西村,每天看得最遠的地方,就是村頭那棵要死不死的老柳樹,如果像爹說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他白天就沒看到過,想過這些個東西,為什麼晚上會做這些夢呢?
突如其來的疑惑與苦惱,像一張漆黑沉重的被子,把他緊緊地裹住,透不過氣,這種難受超過了木工帶給他的煩惱。
他驟然起身,向山下疾跑,因為他再不回去,顏福的竹條就要掃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