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每次來都看到你興高采烈的樣子，沒有一點生意不好的跡象。”
薑雲輝拍拍自己的胖臉說：“不好還要放在臉上嗎？你對別人哭說你沒賺不到錢活不下去了，誰會同情你？誰會可憐你？”
我想可也是，整日哭喪個臉幹啥？凍死迎風站，天無絕人之路！
這天很晚了，我的手機又響了：“邰，我來順德了，過來過來。”這是久違了的內蒙古鄂爾多斯高原上的那個騙子老板打來的。我心怦怦跳，這是我離開梅花廠唯一有幾分對不住的客戶，我經手時的一些殘次品還沒來得及給人家退換我便突然被韋之華炒了。我想騙子老板一定是來找我麻煩的。
騙子老板是蒙古族，廠家的推銷員包括我都叫他老蒙古。老蒙古後來與我做業務很友好，很爽快，隻是我總想著他的“曆史問題”把他當做大灰狼來嚴加防範。每次去鄂爾多斯，老蒙古都帶我去草原，他的車開得飛快，前邊一輛大貨車，左前方又迎麵駛來一輛車，就那樣一個一閃即逝的空間，他竟敢超車！對麵司機嚇得目瞪口呆正要棄車逃命，他“嗖——”閃電般從兩車之間的夾縫一閃而過！草原上有他的鹿群和蒙古包。車開進他的鹿群他便像個豹子那樣跳下車，看準一隻最健壯的公鹿玩命追逐，直追得那公鹿精疲力竭跑不動了，便一個箭步飛躍上去，用膝蓋按住公鹿，抽出腰刀寒光一閃，一臉盆冒著熱氣飄著血腥味的鹿血就送到我麵前來了，老蒙古有喝鹿血的癮，我奉陪，硬著頭皮，端起盆子，像盛夏在酒店裏喝紮啤那樣仰脖“咕嘟咕嘟”喝下少半盆，剩下的一多半他一口氣全幹了，然後我倆抹著嘴巴上的鹿血一路說著下流話去他的蒙古包大口地吃水煮活鹿……
與我做了三年業務，老蒙古全是打款進貨，想拖欠貨款但我一直也沒讓他拖欠成，反而給人家留下了一些遺留問題，便宜了不義的侯老板，坑了對我肝膽相照的老蒙古，想想我就後悔。我忐忑不安地叩開老蒙古下榻的賓館房間。老蒙古剛衝完涼，赤條條的圍著條浴巾，見了我“咚”就是一腳，說：“邰，怎麼一年也不給我電話，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我如實坦白：“老哥真對不起！我無顏見你，你那些殘次品我還沒來得及……”“行了行了，不就那點爛貨嗎？別再提了，我找西安的大戶給換了。”我輕鬆了。老蒙古端坐下來，鄭重其事地對我說：“咱都是鐵哥們，沒路走了就該找我！”老蒙古甩給我一遝百元人民幣，說：“拿去用。”
我慌了，連聲說：“不不不，這怎麼能行，無功不受祿！”
“拿著，這是我給你的業務費，我在西安開了家順德小家電批發中心，你不是有那麼多熟悉的小廠嗎？電飯鍋、熱水器、食物加工機……你看著給我進吧！”
有眾多薑雲輝那樣的小廠找我，又有老蒙古這樣的客戶找我，我心裏猛然一亮，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做自由推銷人。不圖哪一家老板是否給差旅費，是否給底薪，隻要眾多小廠的銷售提成和銷售權，不受製於任何一家企業！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我選好了幾家產品有特點、有創意、質量好的小廠，幫老蒙古進了一批貨，我便背負一個大旅行袋，兩手各拎著一個大編織袋，胸前掛著個大書包，裏麵裝著幾家廠的產品圖片，幾款實物樣品，告別我的嬌妻幼女披掛上陣了。第一站武漢，我拜訪了武漢最大的批發商，我把我推銷的產品一一推薦給老總：“這是某某牌的電飯鍋，這是某某牌的爐具，這是某某牌的消毒碗櫃，這是某某牌的電熱水器……”總經理目不暇接地看著產品圖片，價目表，越看越糊塗，他疑惑地注視著我：“你到底是哪個廠的推銷員？”我一連從書包裏抽出七八張不同廠家的名片，用雙手敬給總經理，總經理把我的名片連同一大摞的產品資料往我懷裏一推，連連擺手：“免談，免談。”我碰了一鼻子灰，訕訕地走了。我分析失敗的原因，是自己太急於求成了。我吸取了這次失敗的教訓，走一家客戶，隻推銷其中的一個品牌，走下一家客戶時，再推銷另一個品牌；在這個城市裏專推銷電飯鍋，另一個城市裏麵專推銷電熱水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