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沒回廠就寄給你了嘛!連同湖南各大報的廣告價目表、報樣、發行量。”
“係(是)嗎?”李小姐翻她的文件櫃,翻了許久,總算都翻出來了。李小姐說:“我要問你,你在湖南銷了多少台微波爐和暖風機?”
“到目前為止,銷了6台微波爐1台暖風機樣品。”
“那不行,不能做。”
“為什麼?”
“因為你那塊市場還沒有業績。”
“6台微波爐1台暖風機不是業績?這業績雖小但說明有市場,有市場就值得大做特做廣告,引導消費嘛。再說湖南地區大部分人對微波爐、對我們成功牌並不了解,根本就不知道微波爐是幹什麼用的,你不宣傳行嗎?”
“好了好了。”李小姐抓起電話,又是一大串廣東話。電話剛放下,潘先生就像一名日本兵那樣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看那令人心驚膽戰的架勢,簡直是要拉我去刑場。他衝我咆哮:“你又是廣告廣告,我叫你做買賣,我已經對李小姐說了幾次了,你是推銷員,不是廣告員,也沒有要你搞廣告策劃。李小姐沒權力指揮你,你也不能找李小姐。你屬於營業部,營業部屬於我。我再也不希望李小姐向我投訴你了!”然後就是語無倫次,車軲轆話、磨豆腐話,搞得我像被五雷轟頂一般暈頭轉向,無所適從。這就是香港資本家的管理——很正規、很按程序地向廣告部請示做廣告。而且還明明在銷售會議上宣布了的撥給我的廣告費是8萬元,你或者說行,或者說不行就完了,結果引起這麼多的麻煩、糾葛,還要橫遭訓斥!我一氣之下索性走開了,從此再也不去找李小姐或者是潘先生請示什麼了,那是自討沒趣。下了班,我的心情很緊張,很煩躁,本來不會吸煙的我,也去買了一包煙,連著抽了好幾支。回到四樓宿舍,見對麵房間的門開著,便往屋裏望了一眼,梁秀英正在屋裏看書。她看那書是英文原版。梁秀英似乎感覺到了我,放下手中的書,熱情地朝我打招呼:“邰勇夫,請進來坐坐吧。”
屋裏收拾得很幹淨,充滿著女人的氣息。開始,我不好意思進去,便靠在門口,長長地歎了口氣,說:“人都說,客戶是上帝。我感覺著,做推銷員麵臨的是兩個上帝,而最難應付的是老板——做推銷員的第一上帝!”
梁秀英朗聲笑了,說:“好啊,這是你邰勇夫在市場營銷方麵的獨創——兩個上帝的學說!”自己的觀點有人欣賞,尤其是欣賞我的人是梁秀英這樣的女碩士,我心裏油然升騰起一股滿足感。我瞥見梁秀英的房間裏立著一個玻璃門的大書櫥。從孩童時代起,書對我就有一種特殊的魔力,童年,在東北大山裏那座古老的大茅草房裏,勞作了一天的爸在油燈下,吹著十分抒情的口哨,翻他的大書箱子,本來我已經在火炕上進入夢鄉了,但會頃刻之間醒來,兩手托著下巴,眼睛專注地盯著爸手裏翻閱的一本又一本的書。書上的字我還不認識,但我感覺得到,那裏邊有一個美好的、迷人的世界,直到爸把書又重新放進書箱,蓋好箱子蓋,我才戀戀不舍地合上我的雙眼,繼續做我童年的美夢。梁秀英房間裏的大書櫥,吸引了我的兩隻腳,使我不由自主地走進她那有一股馨香氣息的房間,我停在她的書櫥前瀏覽了一下,書櫥裏除了一摞摞的書籍之外,還擺放著一塊石頭。我莫明其妙,梁秀英告訴我:“這可不是一般的石頭,是幾億年前的古生物化石。”
我說:“你是學英語的,怎麼對化石有興趣?”
梁秀英說:“我父親是一位地質工作者,小的時候常帶我去尋找化石。”梁秀英給我倒了杯茶,那是她自己用過的杯子,杯子邊緣上似乎有她的唇香,一股溫柔向我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