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有那麼多的災難,那麼多的不幸,昨天如此,今天如此,明天會好些嗎?小詩詩將來獨立於人生會是怎麼樣呢?也許很幸福,也許還不如我,甚至不如爸媽,也許像有些人醉眼惺忪地說的那樣:明天是什麼?是地球爆炸,是世界的末日!那麼小詩詩的幸福就在於今天,就在於此時,就在於父母都守在她的身旁,精心嗬護著她,給她溫暖,給她以父愛、母愛……但我又想:人世間的災難、不幸是客觀的,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就像唐山大地震,使得那麼多幸福美滿的家庭破碎了,那麼多善良的、生龍活虎的人一夜之間死掉了,誰願意地震呢?誰想到地震呢?舊的災難和不幸過去了,新的災難和不幸又會接踵而至。人生的幸福就在於堅持,勇敢地走下去,無論命運怎樣捉弄你!事實不也是這樣嗎?曾經橫掃中國的政治風暴,反右、“文化大革命”,有那麼多人,專家、學者、明星、高幹、平民,受不了災難和不幸的衝擊,結果沒有活下來。如果他們能夠勇敢地、頑強地像爸媽這樣的平凡小人物一樣活下來呢?活到改革開放那個燦爛的春天呢?1980年代,這可能是中國曆史上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人人揚眉吐氣、人人心情歡暢。種種跡象表明,這一頁翻過去,苦難的中國老百姓也許又會經曆種種陣痛、種種磨難,國營企業倒閉之風正在由北往南漸進,無數的人們在沉湎於麻將,麻將能振奮一個民族的精神嗎?更可怕的是,一些知識精英們、一些塑造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們,他們在空前絕後地顛覆,應該顛覆的正在被顛覆著,不該顛覆的也被摧枯拉朽,原來全社會號召學習雷鋒、學習焦裕錄,現在突然時興學習狼,把狼做為圖騰來讓人們頂禮膜拜。中國老百姓世世代代給孩子們講的凶殘、貪婪、自私、嗜血成性、掠奪成性的“大灰狼”現在成了模範,取代了象征人類和平的鴿子。先是台灣學者、大學教授來大陸講學在台上學狼叫,學狼跑,學狼攻擊弱小生命,學狼圍剿龐然大物,學狼血腥吞噬異類種群時的無情和貪得無厭,大陸一所所名牌高校的學者們也斯文掃地,凶相畢露地給莘莘學子們傳授狼道。狼的陰森恐怖正彌漫著中國企業界、教育界……那麼小詩詩在幼小的時候,經受這樣一次風浪、經受一次感情的傷害,也許會變得更堅強、更勇敢,將來獨立於人生的時候,哪怕狼煙四起豺狼橫行,能夠承受得住各種各樣的屈辱和災難,度過浩劫,最後會更幸福,那幸福也許比幼年在父母懷抱裏的幸福更珍貴,更值得!
我輕輕地吻著熟睡中的小詩詩,心裏默默地念叨著:“小詩詩,爸爸也許很自私對不起你!”我還是走了,臨別我送給吳春芳一個挺貴重的禮物,給吳春芳買了15克重,含金量99.99999的純金項鏈。我含著眼淚給吳春芳戴上:“結婚時,我沒給你買什麼,那時候沒錢,這個留做紀念吧!”
我把痛苦強壓在心底,我要全力以赴,為內燃機廠幹一番事業!我滿懷希望又一次找到代理廠長,代理廠長的態度和上次竟然大相徑庭。代理廠長說:“關於你的問題……”
“問題?——怎麼成了問題呢?”我皺起眉頭想。
“關於你的問題,我已經調查過了,問了很多人,你這個人呢,當個開路先鋒可以,很有點開拓精神!”
“這還差不多,這是褒義。”我心裏熱乎乎。
“但是呢,你這個人有點兒個人英雄主義,有點兒與眾不同,有點兒愛出風頭,有點兒愛誇誇其談,據說在火車上還給人家女大學生講愛情故事,據說你和愛人的關係也處不好,離婚了!”我畢竟吃了一連串的苦頭,畢竟有了那麼一點點忍耐精神了。我心裏雖然火辣辣地難受,很想說:這些與工作,與做推銷員有什麼關係呢?但我仍強作鎮定,不聲不響地聽著。最後廠長說了:“不行,推銷員是企業的形象,是否繼續用你,我不能不再很好地考慮一下。”
我笑了,但笑得像哭。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呢?你認為你自己行,你說你為內燃機廠奔波了一個夏天,拉下了那麼多的合同,人家不承認,不買賬,說你不行,你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心灰意冷地離開了代理廠長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