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春芳說:“男女平等,你還老觀念啊,你去看看左鄰右舍!”
我住的那層樓都是年輕夫婦,夏天天氣炎熱,我每次下班回來,一上樓層,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雙雙明晃晃、耀眼奪目、千姿百態的少婦們的大白腿。我兩隻眼睛想躲都沒處躲,整個樓層的年輕主婦都聚在樓梯口,坐在小板凳上,搖著扇子,乘涼聊天,而她們的丈夫,一個個都在揮汗如雨,有的在洗一家人的衣物,有的在熱氣騰騰的廚房裏煮飯炒菜……我想:這怎麼能算是男女平等呢?生了小孩,女的可以請產假,可以在家休息一到兩年,而男的要工作,全家人的榮辱興衰也都寄托在男人的事業上,而男人們卻被應該是女人多做一些的家務所困擾著。
詩詩滿兩個月的時候,劉總把我叫去:“現在有一個很重要的工作,廠裏決定由你去幹。”
我的心突突地跳,每當領導分配給我新的工作時,我都這樣激動。
“全國30家企業出人出錢與華西交通大學聯合更新設計起重機,我們廠是副組長廠,派你去參加設計,並擔任聯合設計組副組長!怎麼樣?”劉總和藹地笑著:“我相信你這位讀過研究生的是能夠勝任的。”
我驚慌失措:“我……沒有讀過研究生。”
“工學士嘛!”
“工學士,大學本科畢業就拿得到。”
劉總仍堅持著說:“一樣的,你有這個水平!”
我上大學學的是農機,盡管在重型機械廠幹了一年半了,先是在車間裏做工藝員,然後在總工辦做質量管理,對起重機的技術圖紙,我還沒有認真讀過呢。怎麼敢去參加全國的起重機聯合設計,而且又是去擔任聯合設計的副組長呢?
但這是一次機會,一次跨入一個新行業、新領域的機會,對新知識強烈的渴望戰勝了我的怯懦和不安。我終於鎮定了下來,充滿感激之情地對劉總說:“謝謝劉總對我的信任!我去。”
劉總很關切地問我:“家能脫得開嗎?你愛人剛生了小孩。”
“沒事!”再也沒我這樣義無反顧的了。
吃晚飯時,我像摸中了頭等彩券似的,把去華西交通大學參加全國聯合設計這樣一件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告訴吳春芳:“春芳,回去偷瓶酒來!”
春芳嗔怪地說:“我爸都發現了,說酒櫃裏的酒都讓大老鼠給叼走了!”
我臉紅了,有些緊張:“是不是啊?”
吳春芳從床底下拉出一整箱“常德大曲”,說:“喝吧,我哥結婚辦酒席剩下的全給你拿來了。”
我歡欣無比,倒了一小盅酒,舉向吳春芳:“來,為我、為你、為我們的小詩詩慶賀一下——廠裏派我去四川峨眉山華西交通大學參加全國起重機聯合設計!”吳春芳聽了臉色驟變,把飯碗“咣”地往地下一摔,摔得粉碎,抱起正熟睡著的小詩詩就走。我以為她賭氣到娘家去了,便收拾行李。夜深了,我正想去嶽父嶽母家看看,媽抱著“哇哇”哭的小詩詩由爸爸陪著走進門來。原來吳春芳一氣之下把小詩詩送到了爸媽那裏放到客廳的沙發上就扭頭走了,爸媽以為出了什麼事,嚇得慌慌張張地摸著黑趕來了。我氣得渾身直哆嗦。春芳回來見了“哇哇”直哭的小詩詩,接過孩子心疼地流下了眼淚。經爸媽好生勸說,吳春芳終於同意我去參加聯合設計了。
走那天,吳春芳抱著小詩詩送我很遠,掉著眼淚跟我商量:“小詩詩讓我媽帶,我陪你一塊去玩好不?”
我說:“不行,那能行嗎?我是去幹事業,哪能帶老婆去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