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口的山西梆子劇團有一個唱“紅”(老生)的演員,經常在幾縣的“堡”(張家口人稱鎮為“堡”)演唱,不受歡迎,農民給他起了個外號:“車前子”。怎麼給他起了這麼個外號呢?因為他一出台,農民觀眾即紛紛起身上廁所,這位“紅”利小便。

這位唱“紅”的唱得起勁,觀眾就大聲喊叫:“快去,快,趕緊拿鹹菜!”這又是怎麼回事呢?吃白薯吃得太多了,燒心反胃,嚼一塊鹹菜就好了。這位演員的嗓音叫人聽起來燒心。

農民有時是很幽默的。

搞藝術的人千萬不能當“車前子”,不能叫人燒心反胃。

紫穗槐

在戴了“右派分子”的帽子以後,我曾經被發到西山種樹。在石多土少的山頭用钁頭刨坑。實際上是在石頭上硬鑿出一個一個的樹坑來,再把鑿碎的砂石填入,用九齒耙耬平。山上寸土寸金,樹坑就山勢而鑿,大小形狀不拘。這是個非常重的活。我成了“右派”後所從事的勞動,以修十三陵水庫和這次西山種樹的活最重。那真是玩了命。

一早,就上山,帶兩個幹饅頭、一塊大醃蘿卜。頓頓吃大醃蘿卜,這不是個事。已經是秋天了,山上的酸棗熟了,我們摘酸棗吃。草裏有蟈蟈,燒蟈蟈吃!蟈蟈得是三尾的,腹大,多子。一會兒就能捉半土筐。點一把火,把蟈蟈往火裏一倒,劈劈剝剝,熟了。咬一口大醃蘿卜,嚼半個燒蟈蟈,就饅頭,香啊。人不管走到哪一步,總得找點樂子,想一點辦法,老是愁眉苦臉的,幹嗎呢!

我們刨了坑,放著,當時不種,得到明年開了春,再種。據說要種的是紫穗槐。

紫穗槐我認識,枝葉近似槐樹,抽條甚長,初夏開紫花,花似紫藤而顏色較紫藤深,花穗較小,瓣亦稍小。風搖紫穗,姍姍可愛。

紫穗槐的枝葉皆可為飼料,牲口愛吃,上膘。條可編筐。

刨了約二十多天樹坑,我就告別西山八大處回原單位等候處理,從此再也沒有上過山。不知道我們刨的那些坑裏種上紫穗槐了沒有。再見,紫穗槐!再見,大醃蘿卜!再見,蟈蟈!

阿格頭子灰背青

敕勒川,

陰山下。

天似穹廬,

籠蓋四野。

天蒼蒼,

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北齊斛律金這首用鮮卑語唱的歌公認是北朝樂府的傑作,寫草原詩的壓卷之作,蒼茫雄渾,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一千多年以來,不知道有多少“南人”,都從“風吹草低見牛羊”一句詩裏感受到草原景色,向往不置。

但是這句詩有誇張成分,是想象之詞。真到草原去,是看不到這樣的景色的。我曾四下內蒙,到過呼倫貝爾草原、達茂旗的草原、伊克昭盟的草原,還到過新疆的唐巴拉牧場,都不曾見過“風吹草低見牛羊”。張家口壩上沽源的草原的草,倒是比較高,但也藏不住牛羊。論好看,要數沽源的草原好看。草很整齊,葉細長,好像梳過一樣,風吹過,起伏搖擺如碧浪。這種草是什麼草?問之當地人,說是“堿草”,我懷疑這可能是“草菅人命”的“菅”。“堿草”的營養價值不是很高。

張家口的山西梆子劇團有一個唱“紅”(老生)的演員,經常在幾縣的“堡”(張家口人稱鎮為“堡”)演唱,不受歡迎,農民給他起了個外號:“車前子”。怎麼給他起了這麼個外號呢?因為他一出台,農民觀眾即紛紛起身上廁所,這位“紅”利小便。

這位唱“紅”的唱得起勁,觀眾就大聲喊叫:“快去,快,趕緊拿鹹菜!”這又是怎麼回事呢?吃白薯吃得太多了,燒心反胃,嚼一塊鹹菜就好了。這位演員的嗓音叫人聽起來燒心。

農民有時是很幽默的。

搞藝術的人千萬不能當“車前子”,不能叫人燒心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