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崢在客廳裏來回踱步,手中端著一杯早已經涼透了的鐵觀音,這茶是下午回來的時候鯊魚泡的,他並不愛喝,端在手裏也隻是為了讓手裏多一樣東西拿著。心理醫生說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方式之一。客廳沒開燈,5月的月光透過薄薄的紗幔灑在客廳裏銀白色的家具上、地毯上,他緩緩踱步,偶爾停留在窗邊,背影落寞而孤單。每次都這樣,每次從噩夢中驚醒,便再也無法入睡。或許,說噩夢是不對的,應該是好夢才對。他嘲笑自己。是的,在夢裏,能回到過去,回到那個純雄性的群落,回到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身邊,回到天天罵自己跟戰友們是軟不拉嘰的王八蛋、但又護犢子到極點的老大身邊……即便是回到第一次野外生存的那個寒冷可怖的森林裏,也是願意的。隻要能回到過去,隻要能回去,隻要能回去……這不是好夢嗎?可,真能回去嗎?我們回不去了,他不記得誰跟自己這樣說過一句。他暗自嘲笑。他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玻璃裏邊隱約可見的自己的影子,那影子蒼白、扭曲、暗淡……那是我自己嗎?他想,那是一個鬼吧,一個慢慢變老的鬼、一個易碎的鬼影而已,生命早已經從身體裏一絲絲地流失,一個衰老的心靈占據著一個貌似年輕的軀殼而已。
負責從4點到6點巡邏的鯊魚像個夜遊神般從窗戶外走過,他的手在大腿邊朝阿崢的方向甩了甩,他看不見阿崢,但知道阿崢肯定在那個位置。他知道阿崢這個時候需要獨處,便不敢陪他說說話,雖然他很想。阿崢沒有轉身,但他聞到了一股清幽的繁花香氣,那是CHANEL5號香水的味道,是昊蓮。她下樓的聲音很輕,卻也傳到了阿崢的耳朵裏,他不想說話,像根木樁般站在落地窗前。“唉……”一聲輕幽的歎息。“無知者無畏吧,你還敢這樣偷偷摸摸地走到我的身後。”阿崢還是沒有轉身,香味越來越近。“能答應我一件事嗎?”“你說說看。”“我知道你能控製自己的,控製好自己好嗎?你這樣子時間長了會傷害你的身體的,我知道,你的身體不好。”她的聲音越來越近,阿崢一個轉身,他想她離自己遠點。在月光的映照下,昊蓮就像天上的精靈一般,白色的睡袍束了腰帶,苗條而富有曲線的身材凸顯了出來,一層淡淡的霧靄從玻璃窗外像光暈一樣照在她的身上,神秘而高貴。她看著阿崢轉過來,淡淡地微笑著又朝前邁了一步,一隻手撩撩濃密的秀發。“幹嗎那麼緊張?”她更近一步,眼神裏有深深的期待。阿崢後退一步,背靠著了落地窗的玻璃。“我美嗎?昊蓮的聲音近乎囈語。“嗯。”阿崢有點慌張,他很奇怪,他對自己身體內強烈的欲望感到詫異,但又覺得那是自然的。心智似乎已經完全脫離了自己的身體,在一邊看著自己的舉動。
她拉住他的手,“我愛你,你知道嗎?我知道你心裏有很多苦,也有很多秘密,我想你快樂的,我想看著你笑,你知道嗎?你笑起來的時候,像個孩子。”她線條柔和的嘴角帶著笑意,“來,跟我來。”阿崢像夢遊一般隨她拉著自己的手,跟著她走上二樓。二樓控製室的門是關著的,有燈光從門縫裏透出,還有保安敲擊鍵盤的聲音,他們沒做停留,走進了昊蓮的臥室。她的臥室寬敞,沒開燈,窗簾沒拉,灑滿了月光,地板上鋪著厚厚的地毯,特大號的床上有點淩亂,耐克躺在一角的躺椅上打盹。昊蓮轉手把門關上,雙手摟住阿崢的脖子,羞澀地瞥了他一眼,便閉上了眼睛,兩張嘴唇貼在了一起。阿崢的嘴唇在她的眼睛上、脖子上遊移著。昊蓮臉上掛著奇異的笑意,迎合著阿崢的親吻,一隻手解開了自己睡衣的束腰。她曲線玲瓏的身體完全呈現在朦朧的月光下,阿崢將頭深深埋在她的胸前。可是,一種令人驚訝的悲哀從心頭襲來,喉嚨處隱隱作痛,他差點叫出來,但是,那種感覺很快便消失了,他不知道它打哪兒來,又歸於何處。她微微喘息著,“真好,崢,感覺真好……”她吻著阿崢的臉、嘴唇,兩手將他的腰帶解開……黑衣人將手中的手帕蓋在露出被子外的臉上,手中的槍仍然指向對方的頭,心裏默數著時間,15秒後,才將手帕移開。可是,隨即他的背僵硬了一下,突然身子一縮,整個人成一團蜷縮到床邊,再一個翻滾起立,手中的槍指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