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想，但這個想法就是那麼固執地在腦海中紮根。阿崢此時正在9樓的一套公寓裏檢查。他剛才走進大樓的時候，推門的聲音驚醒了值班的保安，但後者隻是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便繼續做他的春秋大夢去了。阿崢走進電梯，直接摁了9樓。他在察看屍體的時候就知道對方是在倉促中射那一槍的，槍口之前是對著自己的，由於時間的原因或者目標物體較明顯讓殺手改變了決定，倉促間直接射心髒部位，不過這不像專業殺手的做法。從混血兒身上的射擊口看，子彈從斜上方貫穿，彈孔呈不規則狀，彈孔邊緣挫傷輪明顯，皮膚邊緣卷並內凹，子彈穿透了混血兒的身體，背上的貫穿口呈星芒狀裂開，所以，從創口的痕跡看，應該是12mm以上的狙擊步槍，距離應該在700米以外，那棟大樓。他方才走過來的時候就在想，要是自己潛伏，選擇狙擊的最佳位置就是9樓了，從那裏看過來，射擊偏距不大，風速影響不大，且9樓的幾家住戶燈都亮著，能幫著減少一點射擊時所產生的火花，至少能幹擾視覺。他上到9樓，站在樓道間深呼吸，這是典型的兩梯四戶型公寓，一模一樣的防盜門，兩兩相對的門，那麼後邊的兩套房是不可能的了。剩下對麵兩套，殺手進的是哪一套呢？裏邊有人嗎？當然不排除殺手喪心病狂將住戶全家殺死再進去的可能性。樓道的攝像頭是壞的，他一上來就看見了，他沒去看怎麼壞的，想毀壞一個攝像頭的辦法不下十種，每一種方式都無法看出人為原因的，所以沒必要檢查了，他隻是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防盜門。應該是這一家。他向右邊的門走過去。他看見，右邊門口的香灰已經成塊，應該是很久了，但門口的土地爺身上卻很幹淨，這個痕跡雖不明顯但卻有點做作。其次，門上的對聯上聯寫著“小龍舞九州龍伴臘歸留勝跡”，下聯是“大驥馳千裏驥隨春到展宏圖”，對聯的邊沿略顯陳舊，有些微的破損，但今年是狗年，按理說住戶不可能不換新春聯，除非是家裏沒人。
他走到門口靜聽了一會兒，裏邊沒有一點聲音，沒按門鈴，他擔心對方很可能知道自己會上來而布下陷阱，用門鈴開關來連接炸彈是很容易幹的活。他掏出身上的墨水筆，拔出筆尖，倒過來裏邊有一段不長的鐵絲，他小心翼翼地把鐵絲捅進鎖眼攪動了幾下，門鎖傳來輕微的“哢嗒”聲，他拔出手槍，猛地一轉把手，身子閃了進去。室內很黑。他一個翻滾站到了牆角，順手將門拉上，雙手持槍，手腕自然放鬆垂下，但手臂與心髒同高，水平線前伸與視線成一直線，移動與上下搜尋時，視線、手臂與槍支全都一起移動，槍支與手臂保持在水平線略低的下方，等待眼睛適應黑暗。沒有人。他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搜索，所有的家具上都蒙著白色的塑料布遮擋灰塵，看來是很久沒有住人了。他走到客廳，掀起麵對自己受攻擊的方向的窗簾朝下邊看，鯊魚跟阿明站在車的左邊警戒著，譚光不見了，可能坐進車裏了吧。他放下窗簾，吸吸鼻子，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就是這兒了，殺手就是埋伏在這裏的，他還是用的最老套的方法來毀滅痕跡，應該是個老兵，或者去過越南戰場。現場清理過了，但麵向窗外的2點鍾位置有細微的呈三角形的拋殼挺痕跡，隻是需要眼睛跟窗台平行才能看見，這點他自然要檢查。應該是大口徑的狙擊步槍，M82A1？跟剛才自己察看創口後的想法相融合。
那玩意兒夠專業夠貴，如果自己猜得不錯的話，那麼對方還真舍得下血本。他閉上眼睛，慢慢地在窗台邊趴下，仿佛趴在一支狙擊步槍後邊，左手前伸扶住槍身，右手在扳機位置做摟火狀。動作定格了幾秒鍾後，他睜開眼，左手再向前移開窗簾，看著樓下他們剛才所在的位置，然後再將槍身緩緩移動。他心裏想，如果是自己，即便是想殺一個人也不會殺掉那名傻兮兮站在那裏的保鏢，而是會轟掉那名壓著獵物的人，殺掉一個專業的保鏢對自己以後的行動更有利，可是，為什麼對方殺的是那廢物而不是自己呢？故意放過自己？還是留下點線索跟自己糾纏？是對自己示威？他食指一彎，嘴裏發出“啪”的一聲。緩緩站起身，繼續閉著眼睛，雙手不停地運動著，好像在拆槍一般，他用過M82A1，他知道怎麼分解它並迅速安裝好。過程還原。他一樣一樣地把“槍體”分解後放進旁邊的“箱子”，睜開眼，彎腰從拋殼挺痕跡處撿起“彈殼”，塞進褲兜，從口袋裏掏出“香水”對空噴了幾下，再彎腰提起“箱子”朝門口走去。他透過貓眼看了看門外，跟剛才一樣安靜。他拉開門，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