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些童年往事我隻能會心一笑,因為那畢竟是我親哥哥,我不會記他的仇。小時候他動手打我也是因為他也太小不懂事兒,後來當有一天他發現他得跳起來打我頭的時候就不再打了,因為他知道——我發育了。
但是對於我上個月被打的這件事兒,我也不想記仇的原因也許是我這個人本來就內心豁達,或許是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報仇。因為我要報仇的話肯定要去實驗中學揪那幾個學生出來,那我就得叫幾個我們學校的同學和我一起去。這事兒就複雜了,這叫打群架,法律上的術語叫“聚眾鬥毆”,我懂!所以隨著傷勢的慢慢變好,我把這事兒慢慢淡忘了。
“抄他們丫的!”陳童生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誰啊?那倆?”我用眼睛看了一眼進遊戲廳的那兩個矮個子學生。
“不是!那天動你那幾個!”
這下我才明白陳童生是想讓我去實驗中學報仇,這正是我不想做也不想看到的。我覺得他當時有那個想法完全是因為自己輸了幾局《拳皇97》的遊戲心裏窩火而已。
“算了吧……”我把才抽了兩口的煙扔到地上,使勁用腳碾滅。
“你丫慫了吧?”他推了我肩膀一下。
“沒必要啊,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此仇不報非君子!”陳童生堅定地說。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有點兒底氣不足,低下頭。
“瞎掰!你得知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那天你穿著咱們校服呢,你讓實驗的給打了,你跌得不是你一個人的份兒,是咱整個魯迅中學的份兒!”他摟著我的肩膀說。
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那是我第一次那麼認真地看陳童生的眼睛。他的眼睛不大,裏麵滿布血絲,我知道不是晚上熬夜學習熬出來的。但這眼睛很有神,確切的說是一股勁兒,一股說不出來的勁兒!
後來我記得陳童生還跟我說了好多話,最後的結果就是,第二天,我和陳童生還有那個外號叫胡子的同學就出現在實驗中學對麵的房頂上了。
在實驗中學大門口對麵的一個三層樓房頂上,我和陳童生還有胡子趴在上麵。居高臨下觀察著實驗中學門口發生的一舉一動。
我們仨是逃了一節自習課出來的,想趕在實驗中學放學前堵住那天打我的人。胡子今天隆重登場,第一次是客串出現在我被打後的校醫室裏。理論上他和陳童生是發小,都是部隊大院長大的孩子,後來陳童生他爸轉業後沒幾年就搬出了部隊大院,他們倆小孩就沒怎麼聯係了。現在卻陰差陽錯地又考上了同一所高中,有點再續前緣的意思,所以這倆人關係很瓷。而且這個胡子脾氣也挺暴,可能是部隊大院長大的孩子吧,都比較凶悍。
他拿著一個看起來挺專業的望遠鏡像偵查敵情一樣,屏住呼吸看著實驗中學的門口。如果陳童生趴在地上不抽煙的話,我們仨真像偵察兵。因為實驗中學還沒放學,所以校門口很靜,我們仨也默不作聲,時間就像凝固住了一樣。
突然,胡子默默地給我們發出了一個低聲的信號。
“那妞兒不錯。”
“操!哪呢?”陳童生猛地搶過胡子手裏的望遠鏡。
“您什麼眼神兒啊?那是妞兒麼?比我媽都大!”陳童生把望遠鏡塞回胡子的手裏。
其實根本不用望遠鏡我就看見了,有一個手裏抱著臉盆,腳上穿著拖鞋,頭發濕漉漉的中年女教師穿過校園。我之所以知道她是老師,就是因為學校這幫老師占著事業單位的資源是不可能回家洗澡的,他們恨不得在下班之前把屎尿全都在學校解決掉才好,因為回家就不用馬桶衝水了。
這時候清脆的鈴聲響徹整個校園。在我們學校我聽見鈴聲響起會高興,因為要下課,在這個場景響起我一樣興奮,因為決鬥離我們越來越近了,這不隻是鈴聲,而是衝鋒號!我們看見校園裏穿紅色校服的學生三一群兩一夥兒的開始往校門外走,陸陸續續,越來越多。直到整個通往學校大門的甬路全部被紅色校服塞滿,成為紅色的海洋。我們仨瞪著眼睛尋找著目標,其實胡子拿著望遠鏡純粹脫了褲子放屁,因為那天他根本沒看見打我的人是誰,而陳童生也未必記得打我那個人的樣子。隻有我對那個跟我叫囂並且先動腳踹我的男生的醜惡嘴臉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