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山地車,那個女生。
媽媽幾次來電話說要賣掉那輛山地車,放在家裏,占地,礙事,又沒人騎,不如賣掉,我不準,在電話裏對媽媽有些撒嬌地說,我要騎呢。可是,幾時能回家呢?畢業,工作,奔波,忙碌,愛情,結婚,生子,恐怕連回老家都很少,大三和大四的假期不是都沒有回去過麼,想騎都沒機會了,可我就是賴著媽媽,不準賣掉。
媽媽說,長時間放置在不透風的煤屋裏,都生鏽了,再不賣,連收廢鐵的人都不要了。真的成了廢鐵了呢,要是現在賣掉,其碼可以賣50塊錢,也算是廢物利用呢。
那你就推出來,把它放在陽光下,曬曬鏽跡,行麼,幾乎是肯求的語氣。
其實,我也不知道留著它幹什麼,那輛山地車,一直陪伴了我整個的高中,陪伴了我高中三年中每天的苦樂酸甜。剛買那會兒,樂得發瘋,整天騎來騎去,都騎不夠,在胡同裏耍車技,沒耍好,撞翻了打羽毛球的女生。
那女生就是13歲的她。
受了傷,還一臉的歉意。
後來,我騎著那輛山地車帶她去電影院看《周魚的火車》,帶她去郊外的水庫遊泳,帶她去農民的果園偷摘蘋果,帶她……
有關那輛山地車的記憶都是和她有著密不可分割的聯係,有時,我想,媽媽一定不會知道,在我生日那天送我的山地車,其實,也送我一個善解人意的朋友,讓晦澀的高中生活,立時光芒萬丈,讓漫長而艱難的三年變得五彩繽紛。
相互的鼓勵和傾訴。
相互的安慰和給予。
然後,我考試再也沒有發揮失常過,穩拿第一,她也是。
沒遇到她以前,我是個不愛說話,也沒有什麼朋友的孤獨男生,唯一的愛好是騎著那輛最愛的山地車,在大街上狂奔。在大街上狂奔的時候,我覺得那內心的孤獨就少了許多,就像後來,遇到了她,我再也沒有孤獨過。
留住那輛山地車也許是為了回憶年華深處最華美最容易散失的友誼吧。
不想散失那些帶著溫度的友誼和幹淨的笑。
不想。
每當不順心或遇到挫折時,我就會一個人默默坐在台階上,默默地想些17歲以前騎著那輛單車帶給我的快樂,那時,我對她說過最多的話是,為什麼不早一點遇見你呢,要是早一點遇見你,我以前的日子就會和現在一樣,色彩明媚。而那些沒有你的日子,一點顏色都沒有,我喜歡色彩明媚的日子。
我還對她說:如果有一天我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一定是你這樣的。
她羞得臉通紅,結結巴巴地說:你找死啊,少臭美吧你!然後,柔軟的拳頭打過來,我一邊應戰,一邊逃竄。還是被她扭回來。
“煜……”她拉著我的手,輕輕地叫我。
我望著她。
“認識你真好。”
“我也是。”
“我們永遠不分開好嗎?就像現在?”
“好。”
“可你明年就要讀大學了。”她無限傷感地說。
“人分開了,身體分開了,不等於我們的心分開啊。”
“煜,等我長大,好不好?”
“好,等你長大。”
我知道,她的心是有所期待的,就像我也期待的那樣。
我們一起期待著長大的模樣。
街角傳來羅大佑的歌聲:
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
怎麼也難忘記你容顏的轉變,
輕飄飄的舊時光就這麼流走,
轉頭回去看看時,
己匆匆數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