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回聲(2)(3 / 3)

張古的世界,一下黑白顛倒、真假顛倒,越來越深邃了。翌日,張古坐在父親的車裏,隨父親一起回東海學院。他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說道:“爸,莊如是誰?”

車子猛烈地晃了三晃,張父目瞪口呆,像活見鬼一般盯著張古,好像剛才張古不是在說話,而是從嘴巴裏拋出了一個炸彈,隨時要爆炸的炸彈!他愣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莊8943。什麼莊如,我不認識。”

張古盯著父親,冷靜地說:“爸,別瞞我了,昨天晚上我偷聽了你和媽的話,你—— 一 ——定——認——識——莊——如!”張父歎了口長氣,說:“好吧,我全都告訴你。”關於莊如,張父似乎很清楚,他把車停靠在路邊,沉重地點了一支煙,吞雲吐霧地給張古講起了那件塵封的往事。那個時候,張父和張母還是東海學院的學生,莊如是他們的好朋友。她很漂亮,在東海學院裏,是出了名的一朵花,男生們都喜歡她,喜歡看她穿著那條火紅色的布拉吉,匆匆穿過操場;喜歡看她穿著那條火紅色的布拉吉,優雅地坐在圖書館。70年代,她的作風和穿著,非常鶴立雞群,因此,東海學院的愛慕和嫉妒者們,給她起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外號——火女。

一個意思,代表她在東海學院很惹火;另外一個意思,代表她本身很惹火。

這個外號,很是名副其實。

可是,後來有一天,這個惹火的莊如,突然失蹤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她好像真的變成了一把火,熊熊燃燒之後,一下子又灰飛煙滅了。那個時候,很多人都在找她,人們在學校裏找,在市裏找,校領導甚至還專門派人去了一趟莊如那個遙遠而偏僻的老家,可依舊杳無音信。

那時,東海學院旁邊的民心河剛剛建好,每年都會有遊人不幸遇難,成了魚食,撈上來的屍體,有許多是輕生的年輕女孩,人們就說,莊如一定是不慎落進河裏淹死了。從那之後,東海學院的女生宿舍裏,便經常發生詭怪的事情。常常有人說,夜半的時候,地下室裏經常傳來幽幽的女聲,如同回音一般,長長的、軟軟的。還有人說,不慎走進地下室時,偶爾會看見一個身著火紅色布拉吉的女生一晃而過。

於是,東海學院的女生宿舍就這樣成了“老樓”。

回聲的怪談之說,也越來越栩栩如生。

張古聽到這裏,一陣發麻,他不自覺地想起了米柯,說:“爸,那你覺得老樓的傳說,究竟是真是假?”

張父說了一句廢話,他反問張古:“那你覺得呢?”

張古被父親意味深長的眼神,搞得更迷茫了,有點不知所措。

在學校裏,生活一如往常,隻是,張古開始小心翼翼地避開米柯。每當米柯一團火一般出現的時候,他就好像一汪怕被燒幹的水似的,趕緊躲開。

這天夜裏,同寢室的一個同學過生日,大家都去飯館慶祝了,張古心煩意亂,推辭掉了,而林森因為剛來,並不熟悉,所以,也沒去。宿舍裏,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氣氛有些尷尬。自從上次林森幫張古“化險為夷”後,張古對他的看法便改觀了,不再那麼敵對,甚至,還有點感恩。隻是,人是怪異的生物,從陌生到熟悉的那條底線,很難衝破。

張古躺在下鋪,不時望一望上鋪,想著和林森說些什麼,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了米柯的聲音,她站在樓下,一聲一聲地呼喚張古。張古一下坐了起來,正手足無措的時候,突然聽到林森打開窗戶,大喊起來:

“張古不在,他出去了!”張古如釋重負地又癱在了床上,踢了踢上鋪,說:“謝了啊!”這句話打破了僵局。林森笑道:“我幫得了你一時,卻幫不了你一世。”張古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說:“林森,我不懂。”“你用不著懂。”林森驀地打斷張古的話,頓了頓,說,“我給你講幾個故事吧,都是我小時候親身經曆的事情。”

林森的故事,很詭異。他講了一個大概他七八歲時的故事:那時候,他還住在老家。那是個北方城市,到了冬天,便凍成一塊大冰疙瘩,很冷很冷。他剛剛上小學不久,每天,父親都會開車親自接送他,有一天,父親因為有急事,便讓他自己去上學。其實,他家離學校並不遠,步行十分鍾也就到了。

他毫不在乎地答應了。

他背著沉甸甸的大書包,一個人興高采烈地走在雪地裏。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雪剛剛停息,在路麵上積了厚厚一層,陽光一照,泛著金光,上麵有一串串的腳印子,都是大人們踩出來的。他把小腳放進了其中一串大腳印子裏,興致盎然地踩著前進。

腳印子很長,綿綿如蛇。

他走了很久,終於走到了盡頭,打算把雙腳拔出最後一對大腳印子。他用了用力,腳卻好像粘在了那雙腳印子裏似的,紋絲不動。他加把力氣,又試了試,依舊如此。

他一下就慌了,傻乎乎地杵在了那裏,不知所措。

這時,天空的太陽,突然被層層疊疊的大朵烏雲籠住了,天上地下成了陰沉一片,他望著自己粘在腳印子裏的鞋子,頭發一根一根豎了起來——他看到了一雙手,那雙手緊緊攥著他的腳脖子,而隨著烏雲越聚越多,雪地的陽光越來越暗,他的眼前逐漸出現了一個人。

那個人橫躺在他的胯下,臉色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