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世界就是這樣單純,好與不好,黑與白就是這樣簡單。
分的清清楚楚。
他不懂什麼叫做低賤高貴,不懂什麼叫做配與不配。
然而他有他自己的世界觀,他喜歡自己的娘親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他甚至知道“成親”的意義。
麵具下的星眸暗了暗,抱著臭臭的大手也緊了緊,難掩的低落情緒自眸子裏射到了地上。
隻是陽光太盛,他又穿著天藍衣袍,藍袍子反著光,這些晦暗的情緒已經被亮的灼眼的袍子奪了別人的目光。
夫一禾笑了笑,對著懷裏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和藹的笑了起來,沙啞的嗓音帶了一些苦澀,“臭臭瞎說什麼呢?義父……怎麼能和你娘親在一起?你娘親……和‘波斯王子’成親,不多時日便回來!”
莫念塵好奇的盯著義父麵具下麵的眼睛,義父的眼睛不亮了,剛才像烏雲一樣黯淡。
他不懂,義父明明很不開心,為什麼還要笑呢?
他不知道義父為什麼不開心,更不知道如何去哄他。
他隻知道看到義父不開心,自己也不開心。
“義父……”
夫一禾看到小家夥開始心疼自己了,頓時一切苦惱煙消雲散。
看著小家夥臉上的糖漬,輕笑著責怪,“臭臭,剛才到哪裏去吃糖葫蘆了?義父分明囑咐你不要亂跑,若是被壞人捉了去可如何是好?要你娘知道了,又打你屁股!”
莫念塵自知逃不過,委屈的撅起小嘴看著夫一禾,“義父~你別告訴我娘~臭臭的屁股還疼呢!”
夫一禾啞然失笑,“臭臭還知道疼?義父看你就是記吃不記打!”
莫念塵大腦袋紮進了夫一禾的懷裏,直蹭蹭,“義父,我最喜歡你了!你一定要為臭臭保守秘密!”
不遠處的景墨塵,盯著一大一小說說笑笑的背影,心裏極其不是滋味。
他都不曾這樣與他自己的兒子親密過,都不曾聽他叫自己一聲爹。
聽話裏的口氣,丫頭平時對小家夥兒管教甚嚴,若是這三人站在一起……
不知情的,還真以為是一家三口,典型的嚴母慈父。
嚴母慈父?
景墨塵深深地厭惡自己腦袋裏冒出來的這個詞語……
怎麼倒是他景墨塵像一個局外之人?
*
皇宮裏。
禦書房。
有一英俊的小少年,正坐在龍椅上忙得焦頭爛額。
桌上堆得高高的奏折,幾乎要將他埋在裏麵。
一旁的高公公歎了口氣。
清晨來的時候,這小少年還是儀表堂堂,衣冠楚楚,就是表情有點兒不情不願。
現在過了半日,他原本被梳理的一絲不苟的發鬢也被自己抓的散亂蓬鬆,領口被自己扯開了大半兒。
臉上憤恨抓狂的表情不言而語!
每日都要重複這個過程,這都三年了,高公公都習慣了,這小少年還沒習慣。
最後,他終於受不了了,兩隻手緊緊的扣住了案幾的邊緣,青筋暴起,似是將這桌子掀翻了的意圖!
可終究還是悻悻的放下,開始蹂躪起自己已經亂的不能再亂的頭發。
“啊——我受不了了!這是人幹的嗎!”
“塵叔叔——你這是誠心讓我遭罪啊~”
仰天長嘯——
“娘啊!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話剛落音,一道墨色身影大步流星的閃了進來。
怒氣衝衝的走到桌前,對著小少年低沉一喝:“你明日就能解脫了!你娘找到了!”
小少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怔仲的愣了片刻。
待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竄起來抱著一旁的高公公痛哭流涕。
“我的娘哎~你可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你兒子就要死在這龍椅上了……嗚嗚嗚。”
景墨塵一個斜眼盯著淚流滿麵的珞兒。
“別高興的太早,你娘嫁人去了。”
珞兒一聽,止住了哭泣,鼻涕成河,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嫁人?”
“嫁給誰?!”
景墨塵閉上了雙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胸口不斷的起伏著,待平複了心裏的怒氣,才吐出四字:“波、斯、王、子!”
珞兒不可置信的看著景墨塵,“怎麼會?!我娘不是那種人!她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我娘時常教導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也不願意相信,三年未見,日日夜夜飽嚐思念之痛,好不容易有她的消息,卻是給了自己一個晴天霹靂!
景墨塵定定的瞧著牆上的煙雨墨畫,滿麵寒光。
那畫中的女子已經三年不見。
君心依舊,隻是伊人,是否如初?
“但願如此……你娘這性子,沒有人能強迫她!除非是她心甘情願。”
那樣剛烈強硬的女子,她有什麼理由能重新嫁人?
除非對自己心灰意冷。
心灰意冷?!
波斯王子!你明知我景墨塵愛她寵她,然而卻在我不在她身邊的時候,趁人之危!橫刀奪愛!
(丹鳳眼眯起)
“珞兒,明日你塵叔叔就要派兵去攻打波斯王國,你且與我一同前去!”
珞兒蹙起眉頭,“我?我就不去了吧?若是打擾了我娘的好事……是我這做兒子的不孝啊!我娘既然已經選擇嫁人,我這做兒子的應該替她高興才是啊!這畢竟是喜事嘛!我沒有盡為人子女的孝道也就算了,怎麼能去與你一起同流合汙毀壞她的婚事?再著說了,我娘若是已經決定放下前塵舊事,我何苦去讓她喚起不堪的回憶?我覺得隻要我娘自己快樂就好啊……塵叔叔,雖然你是皇帝,雖然你很愛我娘,可你也要遵從一下別人的選擇嘛!總是這樣霸道,哪個女人受得了?怪不得我娘會不辭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