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耀和先是一愣,隨即微笑著接過成正震雙手遞過來的信封,"這是多少啊?"裘耀和邊問邊把信封打開來看了看,"這是你個人的錢,還是縣財政的錢啊?"
"裘書記,您就別管了。"成正震臉上湧著紅潤,尷尬地笑著,"裘書記,作為一個150多萬人口的貧困縣縣委書記,難當啊!您每天交往、應酬、接待、辦事,處處都要錢啊,作為分管財政的副縣長,我知道領導的難處,不過您放心,我一定會當好領導的助手和參謀的。"
裘耀和在認真地聽著,沉默著,直到成正震停了下來不再說話了,在等待著他的反應時他才說:"小成,你人很聰明。"他微笑著看著成正震,"你才30多歲就當上了副縣長,不簡單!"他稍稍地停頓了一下,然後用幾分嚴肅的語氣說:"正震,錢我不能收,如果我收下,就是受賄;你,就是行賄!"他看了看成正震說:"過去你和其他的領導也是這樣交往的嗎?"
"不,不,不,沒……沒有,真的沒有。"成正震慌了,"裘書記,您……您千萬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沒……沒別的意思。"
裘耀和把裝著錢的信封遞回給成正震,並語重心長地說道:"小成,為人要正派,當官要清廉,我們要多為老百姓著想啊!"他注視著成正震,"你很年輕,很有作為,你要認真執行好財政政策,把好縣裏的財務關啊!"
成正震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出裘耀和的房間的,心頭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沉重,令他越想越覺著窩囊。平心而論,自己根本就沒有行賄的意思。按他的慣性思維:錢,隻要不裝進自己的腰包裏,想領導之所想,急領導之所急,那有什麼不可以的呢?難道一個縣委書記辦什麼事都要拿自己的工資錢嗎?那他家裏的人還要不要生活了?他一個月的工資能支付幾餐客人的飯錢啊?裘耀和你真是不知好歹呀,還教訓了我一番……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成正震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機放到耳朵上,突然,他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環顧了一下周圍,這才對著手機低聲地說:"皇書記,我是小成,我……我在散步。好……好……好,我馬上到。"
二
縣城與省城截然不同,特別是夜晚,更顯得蕭條而冷清。
裘耀和在房間裏徘徊著,他的腦海裏卻在倒海翻江。這上任的第一天,竟如同一個漫長的歲月。他謝絕了縣委、縣政府隆重的接風宴;接了莫名其妙的電話;副縣長成正震的到來……他有些心緒不寧了。他轉過身,拉開門,走出了房間,走出了招待所的大門。
天有些陰沉,夜,顯得異樣的寂靜,似乎宇宙萬物都在靜聽著,期待著什麼。裘耀和猶疑地走在這陌生的街道上,剛走了幾步,卻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他到底要幹什麼去,他自己也說不清。
他沿著招待所門前的狹窄的街道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著,這條街他白天走過一次。街道狹窄,兩旁大都是舊式平房。他邊走邊辨別著方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片刻,他有些心潮澎湃,浪濤滾滾。連日來心裏那些施政方略,恰似一股洪流巨浪,在撞擊拍打著他的心頭。一陣寒風吹過,他才轉過神來,此時,自己正置身於江北農村的冬天裏。街道上沒有整齊的路燈,隻有些零星而稀疏黃昏的燈光眨著疲憊的眼睛。他走著走著,腳下一滑,險些摔倒。想到剛才房間裏的火柴被他放在了口袋裏,於是劃著一根火柴,還沒待他看清什麼,火柴已被風給吹滅了,他又劃著一根,慢慢地蹲下去一看,他踩上的竟是大便。裘耀和皺了皺眉頭,便向前麵一家小店鋪走過去,買了一個手電筒。借著手電筒的亮光他繼續往前走,到了一個丁字路口,一根歪斜著的電線杆令他趕忙彎下腰,腳下卻又是一滑,仔細看看,原來他又踩到了糞便上。這使他更加堅定了他繼續沿著這條街道往前走下去的信心。
裘耀和雖然出生在農村,長在農村,可大學畢業後他就被分配到了省農科院工作,對於縣城來說,他並沒有多少感性的認識。在他的心裏,改革開放這麼多年了,如今的縣城,肯定是一副現代化的城鎮景象,可沒想到這裏卻髒到這種程度。就在這一瞬間,他把早已經想好了的施政方略藏在了心底的深處,他決心從整治縣城的環境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