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同樣的問題我問了爸爸一回又一回。
爸爸的答案從“你是我在垃圾桶裏撿回家的”到高深莫測的“你猜”二字。
都說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我可是媽媽的寶貝,怎麼在爸爸這兒就這麼不值錢呢?
思索再三,痛定思痛之下,我決定找媽媽告狀。
“媽咪,今天出去散步,走到最後狗狗走不動了,肥貓走不動了,我也走不動了。”
我使勁兒眨眨眼,企圖擠出兩滴眼淚來,好做出一個泫然欲泣的悲傷表情。
努力了好一會兒,眼睛幹幹的,無果。我隻好繼續告狀,“爸爸當即蹲下身子,背上背起狗,懷裏抱上貓,屁股後麵還遛著我這個小可憐,就這麼一路回家來了。”
媽媽照舊是那個可靠的寵兒子的好媽媽。
她親親我的臉蛋,低聲跟我說,“下次散步,媽媽陪你一起好不好?你走不動了,媽媽就背你回家。”
我很滿意。可是想到爸爸這般不講父子情的惡劣行徑,還是好氣哦。
突然腦袋裏麵靈光一閃,我興衝衝地跟媽媽建議道,“媽媽,你真的不考慮換個老公嗎?”
媽媽麵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
我回頭。
後麵從門口走進來一個爸爸。一個陰沉著臉,表情很恐怖很恐怖的爸爸。
看來,媽媽的老公是換不了了。
這一天,我短短三年的人生中,頭一回度過了一個沒有媽媽陪,沒有爸爸陪,也沒有故事聽的夜晚。
孤獨,寂寞,冷。
次日一早,趁著爸爸媽媽還沒睡醒的時候,我偷偷從床上爬起來。
我打算離家出走。
至於走到哪兒去,還沒想好。
什麼時候回家,倒是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務必等到爸爸媽媽深刻意識到不給自家兒子講故事是錯得多離譜的一件事兒。
離家出走是要有嚴密計劃的。
太奶奶家不能待,爺爺奶奶那裏也不能去。
據以往的經驗來看,這兩地兒最最容易被捉回去了。
思來想去,隻好求助阿寬舅舅。
我用電話手表給阿寬舅舅去了一通電話。
至於借口,找起來也相當容易。
“阿寬舅舅,媽媽讓我來找你寫作業。”
媽媽總說,阿寬舅舅是學霸中的戰鬥機。他不僅自己考上了江城最好的大學,還督促弟弟妹妹考上重點初中高中,是個頂頂厲害的人。
因此,媽媽也總是很放心把我交給阿寬舅舅。
他輔導我做的作業沒有哪次不是全優。
很快,阿寬舅舅就來樓底下接我了。
滿滿一背包的書本足以撐起這個借口。
離家出走的日子並不好過。就連林太爺爺親手燒的土豆雞塊都拯救不了我被阿寬舅舅摧殘的雙重疲憊的身心。
這位格外嚴厲的舅舅說了,鑒於他不知道幼兒園老師布置了哪些作業,我也沒說清楚,便去了通電話問我媽媽。
媽媽列了一長串作業清單給他。
明明其中好多都不是老師布置的。
偷雞不成蝕把米!
薑還是老的辣!
這兩句我之前怎麼也理解不了的話,現在竟通過自身慘痛經曆豁然開朗起來。
媽媽就是那塊辣的薑。
而我就是那個自作聰明跑去偷雞的笨蛋。
晚上八點多,爸爸媽媽來了。
他們是來接我回家的嗎?
看樣子也不像。
媽媽一來,我那些小舅舅小姑姑就跑過去把她團團圍住,七嘴八舌說個不停。
本來還站在媽媽身邊的爸爸,瞬間被擠到一邊去,淒淒慘慘戚戚。
我都不忍心看下去。
爸爸媽媽還是把我接回家了。
我又重新獲得了有爸爸陪,有媽媽陪,還有故事聽的美好待遇。
這回的故事是爸爸講的。
從前,有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兒,趁著爸爸媽媽不注意溜出了家門。小孩沒有那麼好的一個阿寬舅舅,被一個壞蛋拐走了。自此,這個小孩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爸爸媽媽,被迫在天橋底下討了一輩子的錢。
好可怕的故事,好可怕的爸爸。
這晚,我夢裏都揣著隻破碗趴在天橋底下乞討,淒風冷雨,蕭蕭瑟瑟。
然後,我就明白了。
做爸爸媽媽的兒子,最不能幹的事兒有兩件。
第一,不許煽動媽媽換老公。
第二,不能招呼不打一個就偷偷溜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