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說家有一個好處。我曾經喜歡一部電影，裏麵的男主角說，你有故事要講，隻要還有一個聽眾，你就不會死。
我想給自己起個筆名，頭一個字借用了李小城的“城”字。他永遠是我故事裏的主角，但另一個字我自始至終想不出來。直至我跑去意大利，坐火車從翡冷翠至威尼斯。身邊的旅客神情嚴肅，臉上自帶陰影，如同《教父》裏的馬龍·白蘭度。火車晚點十分鍾，我歎了口氣，不如叫作城遲吧。這一生恐怕很多事都晚點了。
一個人扮演不同的角色。出生時，我叫“劉九月”。滿世界亂竄時，我叫“阿九”。打拳時，我叫“左輪手槍”。寫小說的時候，我叫“城遲”。
如今小說寫完了，我想回去看看。
2
直到站在男孩的麵前，我依然會感到情節的虛假。有些人，懷念的次數太多了，以至於見麵就像是看遺照。分不清哪些往事是真實的，而哪些又是我刻意杜撰的。走了十八年，走過了一個男人乳臭未幹，長大成人，繼而發現自己並不是世界中心的整個歲月。
如今他三十六歲，依舊是一張孩子的臉，把眉毛當毛巾擰，憤怒得要與全世界為敵。我還是習慣把他叫作男孩。他的眉角尖銳，像飛鳥沉默的嘴。眼神刁鑽，即使安靜下來，也像在逼視對方。頭發不長，劉海搭在額頭上。在黑發中的一綹白頭發是個異類，如同安靜的教室中闖進去一個不羈的少年。李小城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上麵印著三個大字——別管我！
我笑起來，所有人都在變，還好他沒變。
這個拳館叫作“川陀”。我參加的拳賽叫“太空漫遊”，名字源自亞瑟·克拉克的一本小說。但在阿西莫夫的《基地》係列中，川陀是銀河帝國的首都。以一場漫遊作為起點，以一片故土作為終結。血腥夾雜著汗味在空間裏遊走，混入難以察覺的橡膠味，我熟悉這種味道。在我十七歲的時候，我曾在拳館裏生活過幾個月，揮汗如雨。那座危樓早已經拆了，原地蓋了一座醫院。在消毒水味中，每天人來人往，生老病死。關於我的那段往事，沒人知道，似乎壓根就不曾發生過。
我從拳台上跳下來，壯漢趴在地上，鼻血像是老教授的碎碎念，滔滔不絕。後來李小城和我說，這個被我擊倒的男人叫作和尚。他還說和尚是個非常單純的漢子，像是從《北鬥神拳》裏跳脫出來的人物，每天就惦記吃肉和拳擊兩件事。此時，和尚在我背後哭罵：“李小城，你大爺啊，你哪找的母夜叉啊？”李小城打量著我，他盯著我的眉毛，似乎在回憶什麼。我的頭頂剛巧夠得著他的下巴，抬起頭才能看全他的臉。
有人說，男人不會長大，他們隻會變老。又有人說，他覺得自己有一天突然成熟了，麻木或許是長大的另一個代名詞。分手不會哭，重逢也不會喜形於色。在路上，我的所有時間都用於道聽途說。我走到男孩的麵前，我不知道我變了多少，以至於把斷眉當線索，他才能想起我是誰。他翹起一邊的嘴角，笑起來說：“死阿九。”我的食指被啃得滿目瘡痍，此時用來敲打著李小城的額頭。我和他說：“李小城，我來要回屬於我的一秒鍾。”
當小說家有一個好處。我曾經喜歡一部電影，裏麵的男主角說，你有故事要講，隻要還有一個聽眾，你就不會死。
我想給自己起個筆名，頭一個字借用了李小城的“城”字。他永遠是我故事裏的主角，但另一個字我自始至終想不出來。直至我跑去意大利，坐火車從翡冷翠至威尼斯。身邊的旅客神情嚴肅，臉上自帶陰影，如同《教父》裏的馬龍·白蘭度。火車晚點十分鍾，我歎了口氣，不如叫作城遲吧。這一生恐怕很多事都晚點了。
一個人扮演不同的角色。出生時，我叫“劉九月”。滿世界亂竄時，我叫“阿九”。打拳時，我叫“左輪手槍”。寫小說的時候，我叫“城遲”。
如今小說寫完了，我想回去看看。
2
直到站在男孩的麵前，我依然會感到情節的虛假。有些人，懷念的次數太多了，以至於見麵就像是看遺照。分不清哪些往事是真實的，而哪些又是我刻意杜撰的。走了十八年，走過了一個男人乳臭未幹，長大成人，繼而發現自己並不是世界中心的整個歲月。
如今他三十六歲，依舊是一張孩子的臉，把眉毛當毛巾擰，憤怒得要與全世界為敵。我還是習慣把他叫作男孩。他的眉角尖銳，像飛鳥沉默的嘴。眼神刁鑽，即使安靜下來，也像在逼視對方。頭發不長，劉海搭在額頭上。在黑發中的一綹白頭發是個異類，如同安靜的教室中闖進去一個不羈的少年。李小城穿著一件黑色的T恤，上麵印著三個大字——別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