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聽話地站在那裏不動,苒苒的神經慢慢放鬆了下來,轉過頭安靜地看向窗外無邊的夜色。外麵的月光很亮,偌大的一個月亮銀盤一般地掛在夜空,照得屋裏屋外一片淡淡的白。她突然輕聲說:“我沒事,就是想知道到底什麼是絕望,什麼是無路可走,隻能從樓上一跳而下。”
她又轉過頭看他,問:“你說夏宏遠在跳樓前想的是什麼?阿妍呢,她又會想什麼?”
陳洛整個身體幾乎都在微微抖動,偏偏聲線還在盡力地保持著平穩,淡淡地說:“苒苒,你下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苒苒忽地無聲地笑笑,點頭:“好啊,你告訴我啊,誰是阿妍?”
陳洛的喉結動了動,答道:“她是我的姐姐。本來是叫陳妍的,後來有了我,她就改隨了母姓,叫顧妍。”
“原來是姐姐。”苒苒緩緩點頭,看著他,“和我通信的於文奇是誰?”
陳洛答道:“是我。”
“宏遠的內奸呢?”苒苒又問。
“也是我。”陳洛輕聲答道,“一切都是我設計的,是我設計了彭菁接受雜誌的采訪,故意激起她和你母親的矛盾。我又偽造了親子鑒定書,把你推到夏宏遠麵前,讓你母親起了奪下宏遠集團的野心。也是我,聯合了邵雲平,把宏遠集團一步步地逼到了絕境。”
他緩緩閉了閉眼睛,把其中的悲愴和絕望統統壓入心底:“隻是,我沒想到你母親會去開車撞人,也沒想到最後夏宏遠會跳樓自殺。”
他終於說完了這一切,心中忽地有一種解脫般的快感。終於都說出來了,不用再去想該怎麼隱瞞,不會再被這秘密壓得喘不過氣來,不會在每個深夜都遭受內心的拷問。
陳洛看著她,說:“苒苒,你下來。不管你怎麼恨我,也不管你要怎麼報複我,我都接受。”
苒苒怔怔地看了他片刻,果真從窗台上跳下來了,光著腳向他走過來,在離他很近的地方站住,仰著臉看他,問:“我能怎麼報複你?你手段高明,不留把柄。我母親下半生身陷囹圄是因為她殺了人,而她殺人隻是因為她的貪欲。而我的父親,他的跳樓是因為公司破產,而公司破產卻也是因為他的貪得無厭。陳洛,你什麼也沒做,你隻是把他們的欲望都引了出來,然後一步步地引著他們走上死路。”
“苒苒。”陳洛輕聲叫她的名字,伸手去觸她的眉眼,試圖撫去其間的冷意,“很早以前我就已經後悔……”
話沒能講完就消散在了嘴邊,他的眼睛倏地瞪大,愣愣地看著她。
握在手中的水果刀已經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腹部,她仍仰著臉,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陳洛,我沒你的手段,所以,我隻能用簡單的辦法。”
陳洛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扶著腹部慢慢坐倒在沙發上。水果刀還留在他的身上,血沿著刀刃慢慢湧出,很快就濕透了他的襯衣。他抬著頭向她笑笑,抖著手從身旁的紙巾盒裏抽出紙巾,仔細地將刀柄擦拭幹淨。然後抬起自己的手慢慢握上去,留下指紋,跟她說:“給邵明澤打電話,叫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