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史不能泥於正經史書,正史野史並讀方可回到曆史現場。體察皇權時代的吏治光看官府規定往往會被假相迷惑,因為製度設計的缺失會使任何鐵律都形同虛設。有清一代,“律例”不敵“陋規”已是沉屙痼疾。依清初朝廷規定,官員不得同商戶往來,凡向富戶借銀一千兩者論斬。事實上,這規定從來就沒有做到過。後世熟知清代京官外放,需得送銀子給在京的老同僚們,方便日後有事得到關照,這份禮叫“別敬”;冬天來了得給京官送銀子,這叫“炭敬”;夏天來了也得給京官送銀子,這叫“冰敬”。“三敬”之外還有壽禮、燈節、妝敬、家人等諸多名目。清代京官窮,外任時拿不出銀子送“別敬”,就得問錢莊或富戶借貸。借錢出去做官,哪有不連本帶息撈回來的道理?
陳廷敬不但學識淵博、品行端方、清廉自守,而且才具卓越,能幹實事。康熙年間曾經錢價混亂,不法商人毀錢鬻銅從中牟利。陳廷敬提出理順錢價方略若幹,康熙皇帝十分讚同並命他“督理錢法”。他治錢法講究市場規律,一方麵將錢改重為輕,使毀錢鬻銅者無利可圖;一方麵令停收采銅稅,產銅地方聽民開采,銅多而價自賤,錢價益平。同時,他參貪官,舉廉吏,公直任事,不計私利。小說寫到王繼文在平定吳三桂時督餉有功,得到康熙皇帝賞識任雲南巡撫,並署理雲貴總督,陳廷敬卻發覺了他的貪腐行為,不看皇上臉色毅然奏本參劾。朝廷命四品以上官員推舉官聲好的地方廉吏,陳廷敬全力舉薦知縣陸隴其和邵嗣堯,稱二人“雖治狀不同,其廉則一也”。這兩位廉吏都破格擢升禦史。同僚們私下卻囑咐陳廷敬:陸邵二人固然清廉,但因性子剛烈容易積怨,隻怕會連累人。陳廷敬坦然直言:如果他們真的賢能,他們得罪人對我又有什麼妨害呢?陳廷敬之所以敢於擔當,都因那句老百姓常說的俗話:打鐵還得自身硬。
小說裏陳廷敬談到明末清初的戰亂時說:“亂世之亂,禍害有時;太平之亂,國無寧日。”陳廷敬認為天下表麵的太平未必都是盛世,也有可能是亂世,這就是所謂太平之亂,即道德淪落,人心喪亂,趨利忘義,世風頹廢。這同顧炎武所講的“亡天下”之說異曲同工。
康熙王朝極盛之時,陳廷敬看出“太平之亂”的跡象,指出如今雖民漸富足,世風卻不如以往了,奢靡之風日盛,官員衣服不厭其精,民間喜喪不厭其繁。朝廷應重新製定禮儀製度,提倡節儉風尚。
陳廷敬十四歲中秀才,二十一歲中進士,做過專管吏治的左都禦史,曆任工、刑、戶、吏四部尚書,官至文淵閣大學士。康熙王朝名臣輩出,一生未罪而善終者並不多見,陳廷敬卻馳騁官場五十年平穩致仕,歸於林泉仍被召回入閣視事。晚年時,康熙皇帝稱讚他“卿為耆舊,可稱完人。”不管時代和社會如何流變演進,為人做官的基本道理是亙古不變的。《清史稿》中對陳廷敬的評價用了“清勤”二字,他身上那種清正廉潔、勤勉實幹的品格,足可為後世法。
察史不能泥於正經史書,正史野史並讀方可回到曆史現場。體察皇權時代的吏治光看官府規定往往會被假相迷惑,因為製度設計的缺失會使任何鐵律都形同虛設。有清一代,“律例”不敵“陋規”已是沉屙痼疾。依清初朝廷規定,官員不得同商戶往來,凡向富戶借銀一千兩者論斬。事實上,這規定從來就沒有做到過。後世熟知清代京官外放,需得送銀子給在京的老同僚們,方便日後有事得到關照,這份禮叫“別敬”;冬天來了得給京官送銀子,這叫“炭敬”;夏天來了也得給京官送銀子,這叫“冰敬”。“三敬”之外還有壽禮、燈節、妝敬、家人等諸多名目。清代京官窮,外任時拿不出銀子送“別敬”,就得問錢莊或富戶借貸。借錢出去做官,哪有不連本帶息撈回來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