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樣一點一滴地堅持著,整個團隊的氛圍和績效有了很大的改善,HR們也對自己的目標和職業定位有了更為明確的認識,童蒔的成就感與日俱增。從剛開始到區域時,因為無法相信團隊成員的工作態度和工作質量,自己一個人單槍匹馬忙得昏天黑地,到現在不時能授權他們做一些重點項目,自己隻需監督和把把關,團隊的績效和能力在不斷提升,他們在成長,童蒔也在他們的成長中變得更加成熟和理智。
轉眼間,布拉格的深秋到了,萬物蕭瑟,樹木悲秋。焦頭爛額馬不停蹄忙了一周,童蒔終於逃出了辦公室,逃出了響個不停的電話和源源不斷的郵件,她必須讓自己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否則離崩潰不遠了。周日一早,本來想好好睡個懶覺,可是到了上班時間,怎麼也睡不著了,童蒔一邊恨恨地罵自己是勞碌命,一邊起床推開窗。窗外下著蒙蒙細雨,行人大多沒撐傘。天空格外的灰沉陰暗,院子裏那棵孤零零的樹顯得更加寂寥無助,童蒔覺得它就是自己的化身,此時的自己何嚐不是那副摸樣?
洗漱完畢,童蒔出了門搭上開往布拉格老城廣場的巴士。時間還早,還下著雨,希望廣場和查理大橋上沒有那麼多遊人,可以讓自己安安靜靜地體會一下布拉格深秋的絕美和靜謐。她沒帶傘,任憑密密的細雨飄在臉上和衣服上,她想,雨應該會停,如果下大了,就在廣場邊找家咖啡館歇歇腳,看看人,聽聽萬國語,也是美事一樁。
可是,廣場上的人一點兒也不少,布拉格的魅力可見一斑。童蒔看著大家拿著相機在鍾樓和雕塑前拍照的興奮勁兒,仿佛看到了剛到國外時的自己,而現在對拍照已然沒了興趣,隻想這麼走著,看著,聽著,想著,將自己置於布拉格的深秋之中,與之融為一體。
走到廣場邊的郵局,童蒔進去選了一張美麗的明信片,寫上陳童念希的名字和自己的祝福,投進了信箱。這是她出國前對小方的承諾,每到一個國家,就給念希寄張卡片,告訴他幹媽在哪裏、在做什麼,最重要的是要讓他知道,幹媽和他媽媽一樣那麼愛他、關心他、牽掛他。出了郵局,順著人流,童蒔不知不覺來到了查理大橋上。細雨中的查理大橋,在俯瞰眾生的大氣裏有種掩飾不住的飄搖沉淪的美,這種美讓童蒔在踏上它的那一刻起,便心醉了。
大橋上的情侶特別多,一對一對親密地依偎在一起,連細雨也不忍心打攪,繞開他們飄飄而過。童蒔微笑著祝福他們,發自內心地希望這一對對情侶能夠長長久久、白頭偕老,可惜,童荀最終還是沒能和傅苡哲在一起。都怪自己,沒想到選擇出國竟然導致了事態的惡化,早知道會這樣,也許自己會作出不同的決定。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可越是這樣,就越不能回國,這叫自己回國後該如何麵對他們呢?盡管童荀在郵件和電話裏都說,她對傅苡哲已經毫無那種感覺了,現在隻是把他當做朋友,甚至姐夫來對待,而且是很坦然的那種,但童蒔知道童荀的善良,她一定在口是心非地忍著傷痛想成全自己和傅苡哲,然而自己怎麼能接受,怎麼能這麼做,叫童荀以後每天都必須麵對傅苡哲呢?不,絕不能這麼做!自己已經傷害了童荀,怎麼能再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呢?所以,不管傅苡哲的態度多麼堅決多麼執著,不管童荀的釋然看上去多麼逼真多麼坦誠,她都不能接受傅苡哲,如果童荀得不到,她也不能讓自己得到,哪怕傅苡哲是這世上難得的好男人。
對不起,傅苡哲,這輩子辜負了你,希望下輩子有機會來還!
童蒔的頭發和衣服已經披上了一層密密的雨珠,被冷冷的風一吹,微微刺骨的寒意直入心田,她多麼希望這寒意能就此冰凍自己對童荀的愧疚和對傅苡哲的思念,從而變得麻木無覺,渾渾噩噩地過完下半生。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自己的記憶總是定格在與他有關的所有畫麵上揮之不去呢?——他冒著雨馬不停蹄地趕來參加自己的生日聚會,還獻了一句“細雨急歸祝童壽”讓人酸掉牙的詩;他總是掛著一副叫人看了就如沐陽光的笑容,在一旁默默地望著她,守著她;他會一大清早就在國家圖書館門口等著她,幫她一起查閱資料;他還會在騎車上坡的時候,用手托著她的後背使勁地推,好使她省點力氣……人生本來苦短,再來點愛而不能得的思念之痛,不過是往苦裏加點作料,習慣了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