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女書,女人的隱秘與情感(3 / 3)

這對雷橋英是一個絕望的打擊,譚姐因受不了這等侮辱,一頭撞死在牆壁上,而雷橋英的丈夫也被折磨致死。同一時間失去兩個最重要的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如此。說到這裏的時候,我們麵前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雷橋英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四十年前的往事,引發老人此時此刻的慟哭,不難看出,老人對曾經的行客的感情是多麼的深厚。

老人最後的一句話是,直到現在她才明白,她這一輩子隻愛過一個人,那就是譚姐。

女行客的浪漫與哀愁全部體現在老人的最後一句話裏。

最後一位女書傳人離我們而去

2004年9月20日,最後一位女書傳人離我們而去,她叫陽宜煥,享年九十八歲。

老人離去,女書還在。但是,江永地區女人與女人之間用女書這樣一種奇特的文字來傳遞信息表達情感的傳統習俗徹底消失,再也沒有人用女書寫出美麗動人的詩篇,再也沒有人讀懂女書作品中那字裏行間的滾燙的淚水和無盡的思念,老人的後代子孫,包括所有江永地區的年輕女子對女書完全是一幅陌生茫然的麵孔。

陽宜煥於上個世紀初出生在女書之鄉——江永縣上江圩鎮。陽宜煥年輕的時候曾經是上江芋鎮著名的“女書七姐妹”之一,這七個姐妹對女書有著別樣的感情,就像古時候才子們常常聚在一起吟詩作賦一樣,這七個精通女書的姐妹也常常聚在一起,用女書作出美麗的詩章,然後互相評賞。陽宜煥做的詩章最為出色,因為被其他姐妹稱讚為“女書大姐大”。隨著歲月的流逝,其他六個姐妹相繼去世,陽宜煥就成了江永唯一一個能夠認識、閱讀、歌唱、創作女書作品的自然傳人,被學者稱為“女書活化石”。

陽宜煥原本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因為女書她的人生發生了傳奇性的變化。陽煥宜先後出席了全國女書學術考察研討會、聯合國世界婦女大會。2004年1月,出版了國內唯一本女書作品《陽煥宜女書作品集》。由於陽煥宜不懂方塊漢字,不受漢字的幹擾,所以她的作品成為人們了解女書原生態的重要渠道。

陽宜煥的離去,對學術界是一個最大的打擊,很長一段時間裏,學術界都無法從失去陽宜煥的悲痛中擺脫出來,許多懸而未決與女書有關的問題隨著老人的離去而成為未解之謎。女書究竟產生於商周還是明代,抑或清末民初,至今說法不一。女書流傳地區除了廣東、廣西、貴州、湖南等地以外,還有哪些流傳區域?此外,女書與字源的關係,與甲骨文的關係,與瑤族的關係,女書是一般性文字還是特殊人群的秘密文字等都需要研究。女書在文字學、語言學、曆史學、考古學、民族文化史、婦女學、民俗學等學科領域裏的地位、作用和影響,更需探討。

女書的傳承是母女世代傳襲,上輩傳下輩,傳女不傳男。很多女書作品並沒有完整的保存下來,因為它們的主人往往把女書作品當作殉葬品,在自己死去的時候,放進棺木裏,帶到下麵的世界。在她們看來,地獄是枯燥的地方,她們希望帶去的女書能夠為她們在地獄的生活帶來一絲樂趣。她們熱愛女書,然而卻狠心的沒有留下女書作品給她們的後代。這樣,留存於世的女書少之又少。

一位女書教師憂慮的說:“女書老人相繼去世,現在能閱讀和書寫女書的人越來越少了,僅剩幾個人。由於經費、人力、機構、體製等多方麵原因,女書資料收集整理困難,女書遺物散失嚴重,女書不知道還能傳承多久。”

在女書瀕臨滅絕的時候,保護女書,保護世界上唯一的性別文字的呼聲越來越高。湖南省文化廳和當地政府正在重點建設江永“女書”文化生態保護區,希望瀕臨失傳的“女書”文化在原生區域得到恢複發展,盡最大努力保護這一曆史文化奇葩。武漢舉辦了世界女書藝術展覽會,專家學者共同商討,如何有效的保護這一藝術奇葩。政府不斷派研究人員前往女書流傳地考察,迄今為止,派出去的專家教授達2萬人次,出版專著20多部,論文150多篇,世界上第一部《女書字典》也即將出版。而在江永等女書流傳地也籌建了女書博物館、女書文化村、女書學堂等保護女書的組織機構。

每一種文明都包含著獨特的文化基因。作為文明重要標誌的文字,更是具有其他文化形式所不能替代的價值。女書是一種邊緣文化,也是一種弱勢文化,它的輝煌已經成為過去,它已經失去鮮活的生命,但是作為一種文字,作為一種藝術形態,作為一種女性文明,它留給後人的是無可替代的珍貴記憶和研究價值。在研究開發很難在短期內看到希望的情況下,那麼,女書這種獨一無二的文化如何搶救,如何保護?

這是陽宜煥老人逝世留給後人一個巨大的問號,老人在天堂用迫切焦灼的目光看這我們,希望不久的將來我們能夠用圓滿的回答告慰老人的在天之靈。

女書,女人的隱秘與情感,但願不會在我們的視野中模糊,不會成為漸行漸遠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