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個題目,或許已經晚了,正在消逝的已接近尾聲。
剝隘,一個邊地小鎮的名字,聽起來怪怪的。身臨其境,更覺得詫異,世界上竟還有這麼一處被遺落的田園。那裏生活著純樸的壯家兒女,他們記不清古鎮的年齡,每當人們問起時,他們略帶羞澀的回答道,不清楚呢,你問一下腳下的青石路吧。
是啊,腳下的青石路被踩踏的可以照出人的影子,看著它在腳下無盡的延伸,就知道那是很久遠的故事,剝隘太老了,千年的滄桑歲月已在它的身上留下刻痕。
置身古鎮當中,厚重的曆史感迎麵而來,如果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融入其中是很難的。這是其次的問題。最關鍵的是,眼前的一切還沒等弄明白,剝隘就將與我們永別。
不,應該說已經訣別了。剝隘是右江的起點,生活在剝隘的人隻需輕輕的推開窗子,就可以望見右江滾滾的波濤。興也右江,亡也右江。剝隘和右江之間的緣分複雜而悠久,剪不斷,理還亂,即生死相依又福禍相因。
廣西的百色要在右江上建一個國家級的大水壩,屆時,以剝隘古鎮為中心,輻射方圓六百平方公裏的地方,都將成為潛水者的樂園。一個走過了千年時間隧道的古鎮——剝隘,最終成了一曲煙波水底的詠歎調。再有人來探訪古鎮的時候,定會被眼前的一切驚呆,剝隘不見了,入眼而來的隻是一片汪洋。
長眠水底的剝隘,我們會永遠記住你,懷念你!
青石板上的馬蹄印
具說南溪景最幽,家家都築望江樓。
回篙亂刺翻魚腹,掛席忙收占碼頭。
這是存留在詩篇裏的剝隘古鎮。它臨江而立,景色秀美,身影繁忙,碼頭上的貿易紅火熱鬧,漁舟收獲甚豐。
不了解的一定會以為這是一個江南小鎮。有這樣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光從字麵上來看,確實有一些江南小鎮的味道,但身臨其境則唏噓不已,剝隘古鎮的氣勢和韻味與江南小鎮迥然有異。
江南小鎮的流水,清淺而緩慢,裏麵的烏篷船慢悠悠的,像一個曬太陽的老頭。剝隘則是另一般風景。剝隘坐落在右江之源,三條河流彙集於此,共同形成右江的源頭。其中馱娘江離剝隘最近,推開望江樓的窗子就可以看到滾滾的逝波。馱娘江的流水,時而緩流無聲,時而濤聲隆隆,沒人能摸透它的脾氣,與江南流水一貫的沉靜優遊比起來,馱娘江可能顯得急躁,但也氣勢磅礴,鋪天蓋地的洶湧的感覺,這是江南小鎮裏永遠體味不到的。
馱娘江裏也有舟船,但卻不像老頭,而是急性子的水手,正當壯年,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放眼馱娘江的水麵,除非是淺灘,否則很難找到像江南小鎮裏那樣的悠閑度日的漁舟。漁船在波濤裏穿梭,水手唱起嘹亮的山歌,一網下去,劈啪亂蹦的魚兒裝滿了魚簍,然後趁著夕陽回舟,和等待的家人團聚。這是剝隘古鎮最普通的生活場景。
剝隘地處滇桂交界處,曆史相當久遠。剝隘是壯族話的譯音,翻譯過來的意思是父親和女兒,為什麼會叫這個名字呢?這裏麵有個傳說。曆史久遠的古鎮一定少不了各式各樣的傳說。千年的剝隘古鎮也是一樣,它因山川而靈秀,因曆史而厚重,因人民而純樸,因傳說而美麗。
傳說中,剝隘最開始的時候不過是一條連接雲南和廣西的通道,人煙稀少,隻有零星分布的幾個壯家村落。隨著貿易的發展,尤其是雲南產的銅和鹽要往外運,剝隘作為交通要道的特殊地位才凸現出來。漸漸的剝隘成了馬幫雲集的貨運中轉站,凡是穿梭於滇桂之間做買賣的商賈,都會在剝隘這個地方休憩,因為這裏是必經之地,而且山水景色秀麗迷人。
過往的商賈一直不知道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直到一對父女的出現。這是一對聰明智慧的壯家父女,他們看到剝隘商旅雲集,為了解決家庭窮困的處境,便開了一個小吃店,最初的時候可能就是一個類似於今天攤煎餅果子的小攤,順便賣一些稀飯茶水什麼的,以供路上的商賈充饑解渴。
別小瞧這樣的小攤,它的存在為疲憊的商旅提供了雪中送炭式的安慰和便利,尤其是馬幫的兄弟,風裏來雨裏去,飽受滄桑之苦,心中強烈的思念著家中的老母妻兒,每當看到這對父女的時候,就仿佛回到家裏一般,渾身上下充滿了溫暖。
馬幫的每一次交易最少也得半年,想家的感覺且不說,但說這路上的艱辛和危險,足以讓人產生疲憊和絕望的心思。恰在這個時候,他們看到了女兒的微笑和老父的殷勤,心中又重新燃起希望。腳下路再崎嶇難走也要一往無前的走下去,因為路的盡頭,是老母的懸心牽掛和妻子的秋水望穿。
剝隘在最初的歲月裏,這對父女是它的招牌。有的馬幫和商隊不走這條路,但聽說這裏有令人感到溫暖和希望的父女倆,也紛紛改走剝隘。他們也不知道這個地方叫什麼,隻聽到當地人管這對父女叫剝隘,於是便喊開了,久而久之,來往的商賈越來越多,漸漸在這個地方形成一個小鎮,人們便稱這個小鎮叫剝隘。
剝隘,你是溫暖和希望的化身。
宋朝的時候,剝隘便在青史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有一個叫儂智高的壯族人為了反抗統治者的壓迫,揭竿而起,建立了自己的政權,更改了年號。儂智高的起義是宋朝統治者的一塊心病,他們絕沒有想到萬裏之遙的邊陲小鎮竟然掀起了狂風巨瀾。
剝隘到處留有儂智高和他母親阿依的足跡,他們是壯族的英雄,書寫了剝隘曆史上,乃至整個壯族曆史上最波瀾壯闊的一頁。剝隘也因此成了誕生英雄史詩的地方。
不過,最動人的還是響徹剝隘的馬鈴聲。那是馬幫的訊號,當遙遠深邃的鈴聲傳來時,馬幫的腳步就近了,馬店和酒館也開始忙碌起來。
剝隘有兩個碼頭,大碼頭和第六碼頭。它們同是這裏的碼頭,接待的商賈卻各有特色。大碼頭的商賈都是來自於湖廣、江浙的有體麵的商人,他們穿著絲綢的衣服,身邊跟著小廝和奴仆,一到大碼頭,就迫不及待的朝粵東會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