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刀
一名黑衣男子靜靜地坐在茶樓裏,茶樓中喧囂不止,說書先生占著一個小小的台子,手裏抱著一把三弦琴搖頭晃腦地給台下眼巴巴地看著的孩子講著他自己寫的些小段子。
“……你道那刀鬼會怕四凶和八凶二人?嘿!先問過刀鬼那把無名刃!”他說到興頭上,一拍楞子,孩子們就都傻乎乎地直起了身子,一雙雙黑乎乎的小手使勁揪著自己的衣角,一個個都一副被說到心癢難耐的模樣,說書先生頓了頓,鬧得孩子們好一頓抓耳撓腮,這才滿意地撥了撥琴弦,接著一抬頭,一拈胡須,就見那店小二朝他一路走來,於是剛張開的嘴僵了一瞬,最終隻吐出了幹巴巴的一生咳嗽,孩子們一愣,一扭頭,便“哄”的一聲作鳥獸散了。
“啊……那個……”先生哂笑一聲,得意忘形的樣子刷地消失。
店小二也是奉著掌櫃的的命令,倒不是真想趕那群窮孩子,也就沒追上去,他走到說書先生麵前的台子樂嗬嗬地敲了敲台子,“陳叔啊,又講這段騙小孩呢?”
先生訥訥道,“咳,這不大人都不樂意聽麼,七凶的事兒哪個不是家喻戶曉,也就孩子願意聽我這老兒胡說八道。”
店小二擦了擦桌子,“那可不是!單說這刀鬼,一人殺了四凶八凶,原本可是江湖八凶,他這一來,喲嗬!加上他,江湖也就剩下七凶了!刀鬼刀鬼,真是見過他的人都成了刀下鬼!誰人不知啊?”
他一邊說一邊朝先生擠眉弄眼,語氣跟先生學了個十成十,就差拍楞子撥琴弦了,明明沒說什麼,卻是好一副調侃的做派,說書先生窘得臉已經紅了一片,好是不自在地起身,“行行行,走了走了,別埋汰我,以後再不說七凶了行不?”
“好嘞,您明個兒來早!”小二從善如流地直起腰,又轉向下一個人,“嘿!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啊?我們呐,最好的就是那黃師傅的馬蹄糕了,您呐算是來對了!”
……
小二去招攬別的客人了,先生沉吟了半晌,終於還是挨不住,坐回了台子,乖乖地說起了中規中矩的戲本子,隔壁桌一行人正吃得火熱,周圍全是嘈雜的聲音。
黑衣男子默默地抿了抿杯中的茶水,又不動聲色地放下了杯子,自始自終,他的右手都握在腰間,虛虛地撫在一柄沉甸甸的刀上。
這茶水入口極澀,茶葉渣子死氣沉沉地沉在杯底,像是一層厚厚的汙垢,店家怕是摳出了境界。黑衣男人卻沒露出半點嫌棄的表情,他起身走向櫃台——如果有人注意,那麼他會發現此人走路時腳步十分地輕,途中有一孩子失手潑出一杯水,他腳下不變,身形似乎也未曾躲閃,身上卻沒沾半點水漬。
他在櫃台前淡淡地道,“掌櫃的,住店。”
“通鋪還是單房?”掌櫃的絮絮叨叨地算著帳,十分不耐煩地丟出這句,又聽男子道“一間上房”,頓時抬起頭,終於願意從山一般的賬本中把自己□□,一張臉笑出了一堆褶子,“上房是吧?跟著那個夥計走!唉!那個誰!幫這位客官把行李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