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雲嵐這般突然故去,打得白薇措手不及。
手裏捧著的燙手山芋,甩都甩不掉了。
段雲嵐早就知道他不行了吧,知道她見了裏頭的東西,會不願意接手。
她沒有立即去段家。這個節骨眼上過去,隻怕會惹火燒身。
沈遇回來的時候,已經傍晚。
他解下身上的披風,淨手。
白薇遞一塊帕子給沈遇擦手,“今日段雲嵐將家主印給我,讓我掌管段家,至他侄兒成年。我原先是拒絕的,可他突然離世,這個燙手山芋,你我們接不接?”
接,一場硬仗要打。
不接……
“他是你至交好友?”白薇顧慮沈遇,還有段羅春。
無論如何,她如今的地位,少不得段羅春的幫助。
不接似乎有些忘恩。
“不用顧慮太多,遵從你心底的想法。管,利大於弊,可以放手一搏。若是會損害你的安危,撂挑子。”沈遇認為人死如燈滅,哪裏還能管生前事?
人比身外物重要。
搭上白薇的人身安危,沈遇是不願的。
“我再想想。”白薇按揉著太陽穴。
她還有幾日時間思考,等吊唁時,有了結果就好。
沈遇沉默地坐在一旁,段雲嵐自出生起,體弱多病,明智大師他活不過二十。
段雲嵐偏不信命,認為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活過二十,甚至多活了六年。
努力的活著,認為他鬥過命運。
可終究沒能熬能下去。
白薇見沈遇情緒不佳,臉色不好,抿了抿唇。
最近是多事之秋,他身邊的人,接二連三的離去。
“不用難過,或許這對他來是解脫。”白薇自背後抱住他,臉頰貼在他寬闊的後背上。
沈遇扯動著唇角,或許吧。
他隻是不甘於命運,活著對他來太過痛苦。
家族血脈親情的冰冷,病痛的折磨,段氏一族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你的對,他現在應該很輕鬆,沒有病痛。”
不用麵對那些令他生厭的人。
沈遇回顧段雲嵐手握佛珠,斜斜歪靠在輪椅中,姿容昳麗,嘴角微微上挑,眼瞼下那一刻紅色淚痣,散發著絕豔的光芒,映照著他蒼白毫無血色的麵頰,平添幾分紅潤,少了幾分病態。
幼時他不愛旁人他是病秧子,經常將自己的臉和唇搓紅。
“阿遇,我這樣和一個正常的人,沒什麼分別吧?”
他看著段雲嵐紅通通的臉,麵皮被搓的很薄,滲出紅色斑點。
很疼,他卻忍著,無事人一般,每日要搓好幾回。
隻是讓夥伴不孤立他。
成年之後,他手段雷霆,十分狠辣,坐上家主之位。
人人等他死去,瓜分了段家。一邊捅出簍子,事事需要段雲嵐出麵,收拾爛攤子。
“我的母親怨我奪了大哥、四弟的家主之位,大哥故去,四弟能力不足。她心中有數,一邊希望我早些死,好給她的幼子騰位子。一邊又盼著我活長久些,給他們母子錦衣玉食。”段雲嵐滿麵倦色,斜斜躺在闊榻上,哂笑,“做一個不長心的人,方不會辜負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