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是“噔噔噔”跑進臥室收拾東西去了,胡亂塞了幾件衣服,提著個箱子出來。衛卿攔住她,她用力踩他腳,還真是下了狠勁,踩得衛卿殺豬般叫起來,一瘸一拐地倒在沙發上。周是見他叫得驚天動地,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立即知機地說:“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兒?上招待所過夜?”
周是轉念一想,是啊,為什麼她走啊!將箱子一扔,指著他吼:“你給我出去!”使命推他。衛卿理虧在先,不敢反抗,可憐兮兮地說:“老婆,夜深人靜,鬼氣森森,你讓我上哪?”周是憤憤地說:“你愛上哪兒上哪兒!我不想再看見你!滾!滾!滾!再不出去,我跟你沒完!”
衛卿知道她正在氣頭上,什麼事都得過了今晚再說,於是他雙手高舉過頭頂,低聲下氣說:“老婆,你趕我也不能大晚上趕啊,春寒料峭,想讓我流浪街頭嗎?”周是氣道:“你跟人接吻不也是在街頭嗎?街頭浪漫著呢,有什麼不好?”推著他出去,“砰”的一聲關了門。
衛卿不斷敲門,連聲哀求:“老婆,我知道錯了,你想怎麼樣都成。別再氣了好不好,先讓我進去成不?有什麼話好好說——”一個大男人被關在門外,確實丟盡了臉。幸虧他們新搬的家是獨立一層,不然被對麵的鄰居看到,他以後也不用活了。
周是氣得直接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一言不發看著某處,眼中卻沒有焦點。老公出了這樣的事,叫她如何能不生氣。門外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她以為他總算走了,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又聽得他跺腳說:“老婆,你真想趕我去別處過夜,好歹放我進去拿錢包鑰匙。我身無分文,連件外套也沒有,你這不是存心將我往死裏整嗎?”
衛卿繼續喋喋不休,縮肩搓手怪聲怪氣地唱:“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雪花那個飄飄年來到……”周是聽得又好氣又好笑,敢情他把自己當成楊白勞,而自己卻是那個萬惡的黃世仁呢!她冷著臉打開門,提起箱子,沉著臉回臥室去了。衛卿試著敲了兩下門,見她沒動靜,隻好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識相地睡客廳去了。
第二天,衛卿見她還是黑著張臉,對他不理不睬,殷勤地說:“老婆,餓了沒?我到福鮮樓為你買了剛出爐的小湯包,還有現榨的豆漿,原汁原味,可好喝了,還是熱的,你嚐嚐看,合不合胃口?”
周是根本不拿正眼看他,從冰箱裏拿了盒鮮奶,麵無表情地倒在杯子裏。聞得一股膻腥味,一陣惡心,捂住嘴幹嘔了數下,眸中逼出了淚光,身體一軟,歪在椅子上。
衛卿摸著她額頭,問:“怎麼了?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她“啪”的一聲打掉他的手,冷哼:“哪裏不舒服?還不是被你氣的!”他立即不說話了,跟在後麵要送她去學校,她也不理,一個人甩門走了。
其實她沒有去學校,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她哪還有臉去學校!學校那地兒,是八卦集中營,一夥年輕學生整日無所事事,專門挑別人的短處揭,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得出來,幹脆眼不見為淨,耳不聽心安。
沿著小區出來,周是在街上隨便逛了逛,胸口悶得難受,想起早餐沒吃,於是要了碗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平時極喜歡的味道,一吃下去,一股腥氣往上湧,反胃反得厲害,一口都吃不下。好不容易停止,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像有點燙,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
反正無事,她磨磨蹭蹭來到附近一家醫院。戴著眼鏡的年輕醫生聽了她講述的症狀,問:“周小姐,你結婚了嗎?”她點頭:“去年剛結的婚。”想起衛卿,氣還沒有消。那醫生笑了笑,領著她到婦產科做了檢查。她愣愣地問人家:“醫生,我得什麼病了嗎?”一個感冒而已,給點藥不就成了嗎?為什麼還要檢查啊?她腦中自然而然聯想到電視劇裏的白血病、心髒病又或是什麼遺傳病……
那醫生搖頭輕笑:“周小姐,你已經懷孕了,孩子將近兩個月了,以後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看你的情況,有些貧血,要多吃些補血的東西。我給你開點安胎養神的藥,你記得按時吃……”
周是聽他說自己懷孕了,猶如晴天一個霹靂,炸得她魂飛魄散。睜大眼結結巴巴地說:“醫生,您會不會弄錯了?我怎麼可能懷孕?我和我先生一直都有做避孕措施,從來沒有遺漏過。”
醫生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微笑說:“周小姐,任何的避孕措施都不是萬全的。請問你們是服用短期避孕藥還是其他?”周是說一開始是服藥,後來怕服藥副作用太大,就改用避孕套了——說到這兒,忽然想起,一個多月前,那不正好是衛卿勸她停止服藥的時候嗎?
頓時火上澆油,緋聞照片一事還沒跟他算賬呢,現在又整出懷孕一事!她忽然委屈之至,怔怔地走出醫院,看著茫茫人海,眼前的路人行色匆匆,誰都沒有抬頭看她一眼,她有種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這個孩子的到來,實在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她覺得惶恐而不安,心揪成一團,極想放聲大哭。
可是站在家裏,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卻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十九歲大哭大笑的時候似乎早已遠去,現在她是他的妻子,肚子裏還有一個未出生的孩子。她忽然感覺到肩頭的重擔是那麼的沉甸甸,任何舉動都要想起家庭所賦予的責任。在她還沒有做好準備的時候,已經泰山壓頂般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