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後麵,打開自己的櫃子,對著鏡子上妝。先是輕輕撲上粉底,再將腮紅仔細地掃在臉頰兩側,使小小的臉更顯得輪廓分明。眼影用亮色的,燈光下閃閃發光,睫毛又長又翹,蓋下來像蝴蝶的雙翅,忽閃忽閃,仿佛隨時會飛出去。鏡子裏的眼睛,黑亮而有神,似是含情未語,嬌羞無限。周是滿意地挑眉一笑,姿態頗為妖嬈。她開始換上酒吧裏的衣服——上衣領口開得極低,裙子長度隻到大腿,高跟鞋又尖又細。這裏,人人都這樣穿。
她在這個酒吧做服務生,每個周末來幫忙,必須工作到淩晨四點,報酬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多,說到底,她隻不過是服務生,靠勞力賺錢,加上性質屬於兼職,收入僅夠食宿費。不過,有些服務生也陪客人喝酒聊天,從中得到提成。若雙方你情我願,其他事情也不是沒有。夜晚一旦來臨,這裏便是另外一個世界。
客人漸漸多了,一些男女坐在昏暗的角落裏旖旎纏綿,喁喁細語。周是照單子端酒過去,上身盡量不彎,下身屈膝,將酒及用具放在桌上。那個正和身邊女伴卿卿我我的男人抬頭,隨手扔給她幾張小費,她坦然受之。這裏有這裏的生存法則。
忙了一陣,周是回後台歇口氣,一杯咖啡下肚,精神不由得好了許多。忽然聽見酒吧的盛總經理吩咐大家:“現在開始,暫時不營業,幸好客人不多。阿齊,你去清場,跟外麵的客人解釋,就說出了點事,跟大家賠禮道歉。讓門衛在外麵守著,別再讓客人進來。”
她一驚,忙跑到阿齊跟前問:“出什麼事了?為什麼不營業?”
阿齊笑道:“哪出什麼事了!酒吧有人包下了,隻好對外說暫停營業。”周是抬眉,“哦”了一聲,十分不屑地說:“誰這麼囂張啊?有錢也不是這麼個糟蹋法!”能讓盛總把送上門的財神往外趕,此人身份一定大不簡單,一出手就包下整個酒吧,不是富二代就是公子哥兒。
阿齊領了幾個男服務生往外走,頭也不回地說:“京城這地兒有錢有勢的人多著呢!囂張的事你還沒見過!”
不到半小時,酒吧頓時空了,燈光暗下來,音樂停了,周圍寂然無聲,不像鬧哄哄的酒吧,反倒像大考前的自習室,安靜中井然有序。周是坐在吧台上和阿齊閑聊,調侃道:“咱們‘王朝’,今晚的皇帝何時駕臨?”阿齊大笑,說:“會讓你一睹聖顏的。”
十點不到,數十人蜂擁而入,有男有女,一片嬌聲笑語。其中一人走在前麵,手挽一容貌極其秀麗的美女,旁若無人進來,霸王之氣顯露無遺,看來他便是今晚“王朝”的“皇帝”。
盛總連忙迎上去,親自招呼。音樂轟的一聲響起,燈光四射,落了一地,眾人情緒頓時高漲起來。一瓶瓶好酒不斷端上去,腳下堆滿了空酒瓶,那些人都是一杯見底,喝的仿佛是礦泉水。
周是將一杯果酒放在桌上。那女生細聲細氣、客客氣氣地說謝謝。她忙說:“不用謝。”此女生一頭長發直垂到腰際,瀑布一樣散下來,又黑又亮,巴掌大的瓜子臉,五官精致非常,化了妝的皮膚燈光下膚白勝雪,宛若凝脂,唇若櫻桃,小巧可愛。饒是周是這樣見慣美女的人,仍不得不感歎此女真乃天生麗質。看她氣質恬淡、安安靜靜的樣子,不像是經常來酒吧混的人,周是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聽得另外一人說:“這酒是我特意讓人調的,喝不醉人的,味道像果汁一樣,你試試。”聲音低沉,像無人的夜,像醇厚的酒,誘人沉迷墮落。說話的人還將吸管調了調位置,正對著對麵的女生。那女生乖巧地點頭,俯頭喝了一口,微笑著點頭稱讚。
周是轉頭一看,此人打扮休閑,白襯衫隨意敞開,雙腿交疊,歪在沙發上,頭發亂得很有型,手指有意無意點著桌麵,一臉輕鬆閑適的樣子。她覺得眼熟,一時間沒想起來是誰,以為是哪個電視明星,心想,天下的帥哥長得都差不多,管他呢,反正跟自己沒關係,於是作罷,不再多想,掉頭就走。
不是周是記憶力不好,而是衛卿形象改變太大,使她根本沒將他和頒獎典禮上那個嚴肅認真、不苟言笑的衛卿聯係在一起。
衛卿卻一眼就認出了她。他縱橫情場、商場多年,眼睛何等厲害,任你披了無數馬甲,也能將你打回原形。他喊住要走的周是:“給我來杯‘王朝’。”周是一愣,她在這裏工作時間也不短了,從未聽過還有酒名叫“王朝”的。但是她依舊恭謹地說了聲“好”,然後往吧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