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的名字是阿噶起的。
“我見過很多人……很多亡人，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他們都喜歡打扮成各種樣子，裝成自己還活著。對他們來說，把白骨直接暴露在外是一種恥辱。”阿噶歪著腦袋說，“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裏來？”
“對於一個亡人，”白骨啞聲道，“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
“可我不能叫你‘喂’吧？不如叫你‘咕嚕’好了。”阿噶作了決定，“就因為你的眼珠骨碌地轉了一下，我才知道你不是死人。你為什麼來這裏？”
“我來到這裏……是為尋找死神。”咕嚕猶豫了一下說。
阿噶細長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你能認出死神？”
“我以前見過他。”
阿噶從鼻子裏嗤笑了一聲：“人們都說死神的化身有九萬九千九百種，就算你見過他一次，你能把他全部模樣記住？”
咕嚕沒有笑：“我的鼻子很靈，可以分辨出任何人的味道。樣貌可以改變，氣味卻是誰也改不了的。”
咕嚕的頭上原來該是鼻子的地方現在隻有兩個黑乎乎的洞，不過阿噶看來並不對他的話表示懷疑。
“原來如此……”阿噶迅速打量了一下咕嚕，突然大大咧咧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胛骨上，仿佛他們是知交多年的老友，“做我的搭檔如何？你看，你這個樣子和別人打交道可不大方便。我走了很遠很遠的路,也是今天剛到這兒，還沒進城呢。”
“不過我們不能現在進去，”阿噶看了一眼咕嚕，補充道，“大白天闖進城，人們會躲我們遠遠的。我們得等到夜裏。”
“啊，忘了說了，我也在尋找死神。我們將是不錯的組合。”阿噶朝咕嚕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細而整齊的銀牙。
很難說咕嚕對阿噶一大堆自作主張的決定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假如他的臉還在的話。
二
每個人都知道金陵這座城市，但幾乎沒有人能夠真正了解它。
商人們臃腫笨重的車隊，像一條條巨大而肥胖的爬蟲在太陽下山之前踽踽鑽進城中，又在第二天的黎明匆匆離開；市民們每一個白日在城中忙忙碌碌如蟲蟻般穿梭，隨著最後一縷光線的隱逝爬回自己家中，日複一日，他們瞪著麻木的雙眼對周遭的一切了如指掌卻又一無所知；那些高冠華服的達官顯貴們小心翼翼地腆著肥胖的肚子，他們不必走動，不必關心時間，也不必關心自己身處何地，所知道的隻有名酒美人紅羅帳，夜夜笙歌醉方休。
也曾有那樣一個時代，這個城市湛湛晴空有鳳翔九天，滔滔江水有神龍潛底，仙人乘鸞而至，劍俠仗三尺青鋒斬妖除魔。男兒風流才俊，揮灑筆墨，抒胸中經緯丘壑；女兒才貌雙全，撫琴而歌，令百鳥流連忘返。
金陵輝煌燦爛的傳說活在每一個母親給孩子講的睡前故事裏，那個時代早已隨著咿咿呀呀的搖籃聲碾碎成一劑劑催眠的藥，哄不安分的孩子快快入睡。如今的金陵是慘白的日頭下一座慘白的城市，在死神失蹤的第十九個年頭又第十一個月裏，是支離破碎的女牆，渾濁不堪的秦淮河，煙塵滾滾的街道，黑乎乎不辨顏色的房屋，散發著酸腐汗臭味的空氣。
咕嚕的名字是阿噶起的。
“我見過很多人……很多亡人，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的。他們都喜歡打扮成各種樣子，裝成自己還活著。對他們來說，把白骨直接暴露在外是一種恥辱。”阿噶歪著腦袋說，“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裏來？”
“對於一個亡人，”白骨啞聲道，“一切都已經結束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
“可我不能叫你‘喂’吧？不如叫你‘咕嚕’好了。”阿噶作了決定，“就因為你的眼珠骨碌地轉了一下，我才知道你不是死人。你為什麼來這裏？”
“我來到這裏……是為尋找死神。”咕嚕猶豫了一下說。
阿噶細長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你能認出死神？”
“我以前見過他。”
阿噶從鼻子裏嗤笑了一聲：“人們都說死神的化身有九萬九千九百種，就算你見過他一次，你能把他全部模樣記住？”
咕嚕沒有笑：“我的鼻子很靈，可以分辨出任何人的味道。樣貌可以改變，氣味卻是誰也改不了的。”
咕嚕的頭上原來該是鼻子的地方現在隻有兩個黑乎乎的洞，不過阿噶看來並不對他的話表示懷疑。
“原來如此……”阿噶迅速打量了一下咕嚕，突然大大咧咧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胛骨上，仿佛他們是知交多年的老友，“做我的搭檔如何？你看，你這個樣子和別人打交道可不大方便。我走了很遠很遠的路,也是今天剛到這兒，還沒進城呢。”
“不過我們不能現在進去，”阿噶看了一眼咕嚕，補充道，“大白天闖進城，人們會躲我們遠遠的。我們得等到夜裏。”
“啊，忘了說了，我也在尋找死神。我們將是不錯的組合。”阿噶朝咕嚕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細而整齊的銀牙。
很難說咕嚕對阿噶一大堆自作主張的決定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假如他的臉還在的話。
二
每個人都知道金陵這座城市，但幾乎沒有人能夠真正了解它。
商人們臃腫笨重的車隊，像一條條巨大而肥胖的爬蟲在太陽下山之前踽踽鑽進城中，又在第二天的黎明匆匆離開；市民們每一個白日在城中忙忙碌碌如蟲蟻般穿梭，隨著最後一縷光線的隱逝爬回自己家中，日複一日，他們瞪著麻木的雙眼對周遭的一切了如指掌卻又一無所知；那些高冠華服的達官顯貴們小心翼翼地腆著肥胖的肚子，他們不必走動，不必關心時間，也不必關心自己身處何地，所知道的隻有名酒美人紅羅帳，夜夜笙歌醉方休。
也曾有那樣一個時代，這個城市湛湛晴空有鳳翔九天，滔滔江水有神龍潛底，仙人乘鸞而至，劍俠仗三尺青鋒斬妖除魔。男兒風流才俊，揮灑筆墨，抒胸中經緯丘壑；女兒才貌雙全，撫琴而歌，令百鳥流連忘返。
金陵輝煌燦爛的傳說活在每一個母親給孩子講的睡前故事裏，那個時代早已隨著咿咿呀呀的搖籃聲碾碎成一劑劑催眠的藥，哄不安分的孩子快快入睡。如今的金陵是慘白的日頭下一座慘白的城市，在死神失蹤的第十九個年頭又第十一個月裏，是支離破碎的女牆，渾濁不堪的秦淮河，煙塵滾滾的街道，黑乎乎不辨顏色的房屋，散發著酸腐汗臭味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