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兩個月吧。我爸媽好嗎?”
“放心。他們很好。”
我下了一碗麵,除了調料,還加了一點農家自製的香辣醬,一點他帶來的燈影牛肉絲,一把鹹脆花生,抱歉地端給他:“沒準備什麼東西,將就一下好不好?”
他嚐了一口,然後埋頭吃完。我又下了一碗,自己隻吃了一小半,剩下的又給了他。吃完以後,他放下筷子歎氣:“安逸。”
這是句四川話,不知道他從哪裏學來的。我笑著一邊刷鍋洗手,一邊指指水缸:“那可是天然礦泉水,煮麵一流。”
他從背後溫柔地抱住我,輕輕吻我的後頸,說:“你好能幹。”
我心裏又高興又酸楚,忍不住返身抱住他。
其實單人的鋼絲床一點都不擠。
第二天早上起床,寇正霆已經把灶房漏雨的屋頂修補好了,用木板給我釘了一個結實的凳子,簡易衣櫃的拉鏈也修好了。牆上多了一排粘鉤,掛著袋子,裏麵分別是零食、衛生巾、生活用品。床頭多了幾本旅遊雜誌。
上午他陪我去工地,下午我們去山腳下的池塘釣魚。
陽光正好,旁邊的菜地裏種著一畦一畦綠苗,我把剛認識的菜種指給他看:“那是豌豆,旁邊那個是胡豆,再遠一點是韭菜,那個是蘿卜……”
更多時候,我們靠在一起喁喁低語,看魚竿的浮標靜靜在水麵蜿蜒,看不厭。
從下午等到傍晚,浮標一直沒動。我終於醒悟過來,說:“這裏可能沒有魚。”
“那看是誰了。我來,保證能釣到寶貝。”
“寶貝不知道,牛皮肯定有,還是帶氣泡的。”
他眉眼彎彎:“打賭?誰輸了,就答應對方一個條件。”
“賭就賭。”
“看好了。”他輕輕一提,透明的釣線從水裏升起,銀色的魚鉤在水麵閃閃發亮,遙遙地蕩過來,他伸手接住。原來那魚鉤被牢牢彎成一個圓圈,餌是一枚戒指。他取下來捏在手上,扔下魚竿:“陶雪兒,你輸了。”走近一步:“所以,你必須嫁給我。”
我看著他,原來這漁鉤是用來釣我的。
我退後兩步:“我不能答應。你現在一時衝動,冷靜以後就會後悔。”
“你不是我,憑什麼胡亂猜測?”
“我現在這麼潦倒。”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不能讓自己這個樣子進你家的門,那樣我會一輩子抬不起頭。你希望看到我這樣嗎?你有你的驕傲,為什麼不能讓我也保留我的?”
“你為什麼就不能朝好的方麵想呢?嫁給我會讓你沒有自尊嗎?我再問你一次,嫁,還是不嫁?”
我語塞:“寇正霆,我很喜歡你,但是……”
“行了,”他打斷我:“陶雪兒,我不想聽你那個但是。我很冷靜地在向你求婚。你的拒絕,不是在質疑你自己,而是在質疑我的人格。我從來都不介意你是成功還是落魄。從認識你開始,我就一直在等,等你敞開心扉,等你接受我,等你和秦致康分手,等你拋開所有包袱,等到現在還看不到希望。我不知道還要等到什麼時候。五年?十年?說真的,有時候我也覺得累。”
他說完就走了,拋下我一個人在田埂上。夕陽融融,晚風有點冷。
我把魚竿一截一截收起來,背回宿舍。他的陸虎已經不見了,路邊隻有深深轍痕。
這次沒有人說出“分手”,但我們都知道,也許這就是結局。
他大概對我很失望。我的倔強,我的自尊,我的冷漠與自私。我是這麼不堪的人。
桌上有一封信。
我拿在手上好久,終於拆開。
字跡稚氣嬌柔,隻有寥寥幾行字:
“雪兒:
我下個月就去美國。不用來送我。
小楓。”
怎麼可能?這麼短,這麼語焉不詳,這麼決絕。我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不敢相信這是吳桐楓寫給我的。
原來她還是介意的。她還是不原諒我。
我扔了信,癱倒在床上看天花板。
所以你們都要離開我了嗎?
沒關係。走吧,都走吧。
我不在乎。
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麼好失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