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薇子有些惱了,頓時道:“喂,三年過去了,你怎麼還是這麼婆婆媽媽的。”
她這一罵,算是把尷尬都罵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從兩個人的心裏油然而生,都有些愣住了。
李文源垂下了臉,最終讓步:“咳,那我先走了,天冷,你扔垃圾也多穿件外套。”
說完,他一下子竄了下去,逃跑似的,仿佛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趕他。
溫薇子盯著他的背影半響,嗤地笑了一聲,到底轉身回了屋子多穿一件外套才再次出去。
她捏著垃圾袋子,心裏有些複雜地往下走,她似乎忘記問他一個問題了,她明明看見他的第一眼就想問的。
想問他:身體怎樣了?病好了嗎?還會不會複發。
但是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沒問出來,她從沒想過,原來重新偶遇李文源,會是這麼複雜的心情。
畢竟她的前任也不少,偶遇過的人也不少,往往再見之後都很無動於衷。
李文源衝到在抽煙的宋文無身邊才喘著氣停下來,他看著在吞雲吐霧的宋文無,一隻手搭在對方肩膀上撐著:“走、走吧。”
宋文無掃他一眼,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問都沒問一句。
“她變了好多啊,我以前讓她別化妝了,傷皮膚她也不聽,非要天天化個大紅唇,讓我親都不好親,看她的素顏一眼就氣得要跳起來打我。”
他換了口氣繼續說:“現在居然就這麼不遮不掩地站在我麵前,連弄一下頭發的動作都沒有。”
宋文無安安靜靜地聽著他的話,並不作任何應答。
李文源根本不在意宋文無有沒有在聽,隻是繼續自顧自地說話:“唉,心情好複雜。”
宋文無冷冰冰地掃他一眼,冷聲道:“矯情。”
李文源嗤嗤著搖頭:“你不懂,你就是世界上最不懂情愛的呆子。”
宋文無涼涼地笑了:“我不懂?”
李文源一愣,又想到什麼,頓時唉聲歎氣:“哎,我錯了,你才是最懂的,跟你比,我就是弟弟!”
兩個老大不小的男人並肩走著,一個說一個聽,說著這個世界上最幼稚也最向往的話題,在夜色裏走進喧囂之中。
簡尤送走了兩個人之後,一回頭便看見何冬臨站在陽台裏,靠著欄杆站著。
簡尤躊躇了一會,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走過去:“不冷嗎?風很大啊。”
何冬臨一下子回頭,他目光深深的,在他眼裏仿佛能看見一個萬丈深淵,他緩緩道:“不冷。”
簡尤又煩悶了一下,幹脆開門見山好了,婆婆媽媽的不是她的風格:“你在生我氣?”
何冬臨一下子笑了,清清淺淺的笑聲化在風裏,頓時散了。
簡尤懵了一下:“你笑什麼?”
他沒止住笑,嘴角依舊翹著,隻是緩慢地說:“我沒有資格生你的氣,我生的是我自己的氣。”
簡尤啞然地看著他,從他的臉上看見了傷盡了自尊之後的悲傷,仿佛一直高傲的人忽然被人按著腦袋低下了頭顱。
“我其實已經問了我幾個朋友,借了一百五十萬,這些錢,我本來就沒打算讓你出麵去籌,不夠我還能問我父母借。”
他淡淡地說著,語氣裏都是對自己的失望。
簡尤張了張嘴,不敢說話,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原來她的行為,傷害了何冬臨的自尊心。
他何等驕傲的一個人,也能屈能伸,他能被霍琅羞辱著為了那幾十萬,也能放**段去問朋友借錢。
“我落魄得讓自己的妻子賣房子租房子住,又奔波為我借錢,我覺得很失敗。”他聲音淡淡的,卻有著任何人都能聽出來的暗淡。
他的眼睛再沒有之前那般明亮,黯然得仿佛鋪上了一層灰塵,變得暗淡無光沒有神采。
簡尤鼻子一酸,忍不住從背後抱緊了他:“我錯了,我不該不跟你商量就去找他們。”
何冬臨寬大的身軀僵了僵,不言不語地站著,沒有任何動作,好一會他才慢慢地說:“不要對我太有信心。”
簡尤唰地一下抬起頭來,有些惶恐地看著他。
他咽了一下嗓子,微微濕潤了喉嚨,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沙啞:“其實我自己,也沒什麼信心。”
簡尤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了,她這個行為,甚至打擊了他的自信心,她再用力抱緊了些,哽咽道:“對不起。”
他渾身一抖,迅速扭過身子來,目光一下子鎖定她的臉,有些手足無措地抬著頭卻不知道該不該碰她的臉:“你哭了?”
簡尤不說話。
他頓時皺緊了眉,有些慌亂又有些著急地垂下臉,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深深地說:
“別哭,你哭了會讓我覺得自己更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