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石越離開汴京之後,新黨們一時間變得非常活躍,又是呂惠卿提請在各路增設錢監,多鑄銅錢,又是王雱提出重劃行政區域,又是詳論方田均稅法……整個朝廷似乎在自欺欺人的忙碌著。
他留在京師本來負有重要的使命,但現在看來,他自己都有點懷疑這個使命有無必要。
現在京師的氣氛,的確有點怪異。就算是連一向充滿活力的白水潭學院,這時候也因為接近畢業考試與期末考試,加上悼念大學者周敦頤逝世,變得非常的安靜,秦觀有一次甚至嘲笑說:“現在白水潭學院唯一的聲音,就是建造鍾樓的聲音。”
一邊想著這些事情,潘照臨一邊跨進一間酒樓,酒樓外有一麵旗子,繡著“唐記迎賓樓”五個大字。
店小二看到潘照臨進來,輕車熟路地把他引進一間雅座,顯然是熟客了。
“先生,今次要點什麼?”
“還是老樣。”潘照臨眯著眼睛答道,眼角向隔壁的雅座一瞥。
“那位爺已經來了。”店小二壓低了聲音說道。
潘照臨點點頭。
店小二不再說話,悄悄退出。潘照臨拿起一份《汴京新聞》,慢慢看起來。
和潘照臨隔了一個雅座的包廂之內,有兩個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在交談。
“公公,聽說朝廷最近在諸路增設錢監,家兄想謀個差使,想請公公請條明路。”一人諂笑著說道。
“哎喲,魯二,你這不是害灑家嗎?現在當紅的李中尉、李向安、張若水他們,或者還能偶爾向外麵的大人說個情,我若是幹請,官家非斬了我不可。”一個聲音尖聲說道,顯然是個太監,他口中的李中尉,便是李憲。
“瞧您說的,小人哪敢亂了國法呀。不過都說現在朝廷之中,有王衙內、呂學士、曾計相、蔡中丞四人說話最有用,公公這麼疼小的,若能告訴小人和哪個說話最好使,便感恩不盡了。”
“嘿嘿,你都打聽清楚了,來問灑家做甚?你老哥是想找誰說呢?”
“別人我們也巴結不上,王衙內那裏,小人可以找人說說,呂學士的兩個兄弟,隔上幾轉找個故交同年說說,也是能的。”這人說話倒是老實。
“這不結了,這兩家答應了,哪有事不成的,你問我做甚呢?”
“公公見笑了。嘿嘿……這兩家也不是輕易孝敬得起的,所以小人才想問問公公一個準信……”
“依我說,哪家都成。左右小小一個錢監,哪用得著驚動他們兩位。”
“公公明鑒。”那人賠著笑說道。
“灑家知道你家老兄的算盤,想傍上一棵大樹了,以後永久就順著往上爬。是不是這個主意?”
“嘿嘿……有什麼事能瞞過公公呀。”
“依我看,趁早不用打這個主意。”
“怎麼說呢?”
“俗語所說,花無百日好,人無百日紅。現在風高浪急,不知道哪天誰翻船。”
“還盼明示。”
“和你說說也無妨,當初我進宮,還是托了你家老爺子,否則這話我不敢亂說,傳出去就是殺頭的罪。”
“公公盡管放心,小人定不敢亂傳。”
“依灑家說,王衙內也好,呂學士也好,你家老兄現在隻好賭命。這二虎相鬥,必有一傷,至於誰勝誰負,灑家也不能未卜先知。”
“這……”那人顯然有點不相信,“一個是丞相公子,自不消說,呂學士和王相公,不也是號稱孔顏孔顏的嗎?”
“孔顏孔顏……你可知道伯魚和子路聯手害顏子的故事?”
“啊?!這個……小的讀書少……”
“嘿嘿……這個典嘛……”
兩人聲音越來越小,幾不可聞。
潘照臨把手中最後一份報紙放下,這是新辦的《諫聞報》。
“已經走了?”
“全走了,先生。”回話的是店小二。
“賞那兩個伶人,把他們送到南方去,不可讓人知道他們倆人和我或者唐家有什麼關係。”潘照臨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小的理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