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太太請了安,老太太心疼的把敏之拉到身邊:“你臉上都紅了,既然喝了酒就快點回去休息。我叫小廚房煮了碧粳粥,喝點粥不傷胃。”又細細的問敏之姐妹看了什麼戲,酒席上的菜色等,來的客人都有誰。敏之一一說了,老太太有些意外的說:“沒想到烏雅家的姑娘也是個好的?我以前隻當著她是個沒嘴的葫蘆,擺在那裏不出聲呢。也罷了,別人家的姑娘好也罷,壞也罷和我們沒關係。你們鬧了一天了歇著去吧。”敏之和徽之忙著一起告退出去明月卻留下來仿佛和老太太有話要說。
“我叫丫頭給你送點粥,我看你在宴席上沒吃什麼,這會肯定是餓了。吃了粥別急著睡覺,省的積食了,又該請大夫吃藥了。”敏之囑咐徽之就回去休息了。
果然徽之回去沒一會就有敏之那邊的丫頭送了碧粳粥來,配著兩個小碟子精致的小菜,李嬤嬤給送粥來的丫頭抓了兩把銅錢打發她回去了。“到底是大姑娘心疼妹妹,姑娘今天一定沒好好吃東西,大姑娘叫送來的都是姑娘素日喜歡吃的小菜。油鹽枸杞芽這個季節真難得。”徽之正有點餓了,她洗了手叫丫頭擺桌子正要吃。忽然外麵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二姑娘睡下沒有,老太太叫我來送點心給二姑娘。”
徽之正要在屋裏應聲,卻見著康嬤嬤拍一下徽之的肩膀,暗示不叫她出聲,李嬤嬤會意出去:“有勞嫂子了,姑娘已經睡下了。小孩子家鬧了一天回來的路上就東倒西歪的。這會已經睡熟了。”那個婆子也沒說什麼,隻是把東西給了李嬤嬤,拿了賞錢走了。
一時李嬤嬤進來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裏麵是幾樣宮裏禦膳房的點心,這個東西在別人家可能是稀罕物,不過在瑚柱的府上實在不算是好東西,就連著李嬤嬤都要吃膩了。康嬤嬤看一眼食盒裏麵的東西忍不住抱怨起來:“老太太未免是太偏了,二姑娘也是卻這點吃的,既然給了就和大姑娘一碗水端平,幹什麼鬧這個三六九等的?原來二姑娘就是不怕晚上不消化胃疼的。”
徽之看著幾碟子點心,那天聽見的話又在耳邊回響起來,敏之送來的碧粳粥也是老太太送的,表麵上看起來老太太對兩孫女一樣的疼愛,可是真正仔細比較起來,老太太是真心的關心敏之,對徽之則是敷衍了事。若是她真的是明月所生,老太太是不會如此的。
“康嬤嬤,你是教我規矩的嬤嬤。長輩賜不可辭,怎麼都是老太太一片好心。這點心留著明天吃吧。我累了大家也跟著累了一天都休息吧。”徽之沒了胃口,悶悶的洗漱休息了。
康嬤嬤服侍著徽之睡下,丫頭們都出去了,她站在徽之的床頭欲言又止。“康嬤嬤,你且坐下來,我有話要問你。”徽之指著床邊的椅子叫康嬤嬤坐下來。“我不是太太養的,是不是?老太太不喜歡我是不是因為我的親生額娘的緣故。”徽之此言一出,康嬤嬤頓時黑了臉:“是誰在姑娘跟前嚼舌頭的?姑娘別和那些小人一般見識。姑娘是千金貴體,怎麼也聽了那些小人的話,快別說了,叫太太知道了可要罵人的。”
看著康嬤嬤的表情徽之就知道那天她聽見的話有幾分真了,徽之的心一沉,扯著康嬤嬤逼問道:“我從小就是跟著嬤嬤長大的,事到如今嬤嬤還想瞞我?這個話可不是什麼小人說的,是老太太身邊的人說。平日裏老太太和老太太那邊的人怎麼對我我心裏有數。康嬤嬤我雖然年紀小,可是心裏不糊塗。”
“姑娘,哎,這叫我怎麼說呢。既然姑娘知道了,我索性就把我知道的說了吧,也省的姑娘自己胡思亂想,鑽了牛角尖。說起來這個話可是長著呢。當年老爺放外任,那是在關外,那個冬天冷極了。泥地都被凍出來一寸寬的口子,滴水成冰,人在外麵坐一會眉毛上都是白霜。那天來了一隊流放寧古塔的罪犯,其中有個女孩子因為忍不住被看管的人調戲一頭就撞在牆上,當時聽說是碰了個大大的口子,血流了一地。那些看管的人以為她死了,就把她隨便扔出去。後來被你阿瑪救下來,帶回家救了回來。”康嬤嬤望著桌子上飄搖的燭火,回憶著久遠的往事。
那個被救活的女孩子就是徽之的生母了,徽之忽然想起韓姨娘的左邊額頭上似乎有個疤痕的樣子。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生母真的是韓姨娘。“可是這麼多年她為什麼不肯認我?難道是我阿瑪強迫她不成?”韓姨娘對徽之總是淡淡的,似乎有種敬而遠之的感覺,反而她對著敏之和肅之卻十分疼愛,韓姨娘飽讀詩書,在杭州的時候阿布鼐叫韓姨娘和先生們一起教導女兒們讀書。每次韓姨娘都是對敏之耐心解說,對徽之卻是隻叫她再讀一遍,再讀一遍,一直到她自己明白錯在哪裏才算是完了。韓姨娘針線精巧,可是她卻沒給徽之做過一件衣服,哪怕是連一個荷包也沒有。
莫非是阿布鼐強迫韓姨娘的?原來她生下來就是個不被期待的孩子。看著徽之黯然神傷,無助的抱著膝蓋縮在床角裏麵,康嬤嬤忙著勸解:“不是姑娘想的那樣,你看平日老爺和她相處的情景就知道了。她是流放寧古塔的罪人,她這個身份若是被人知道了可是會惹禍的。我恍惚知道,韓姨娘是因為家裏人犯了事,她以前可是江南詩書大家的千金小姐呢。一夜之間就成了流放寧古塔的罪奴,多少人是死在了路上。你想她當年也是個金尊玉貴的小姐——哎,流放的罪人在那些押解官兵的眼裏都不是人,當年你阿瑪放外任,軍營裏麵時常有去寧古塔的罪人。男人就不說了,最可憐的便是那些女犯人,都遭的是什麼罪啊。可能就為了她這個身份,她才不敢光明正大的認你吧。好在哪兒時候在外麵不在京城,隻說你是太太生的。其實韓姨娘對你還是很上心的,她時常遠遠地看著你,你小時候生了病,有個什麼不高興的事情她比誰都著著急,還不能露出來。我記著你小時候出水痘,她硬是在佛前許了禁食願,等著你好了她生生的被餓昏了。你親生額娘是個可憐的人。”康嬤嬤歎息一聲,把徽之摟進了懷裏輕聲的安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