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野打一把方向盤,別過頭看了阮千帆一眼:“哪能想到她乘坐的那輛出租車就出了事呢?
“當時並沒有打撈到她的屍體,景琛總還抱著希望,十幾米深的水,他眉頭都不皺一下,脫了衣服就往裏邊跳,沒日沒夜地調查,包括後來打撈上來的殘骸,他一遍又一遍地翻,可是有什麼用呢?下遊水急,屍體被衝走的可能性太大了,所有人都斷定出租車司機和蘇清纖已經死了。
“而且如果她真的還活著,整整四年,怎麼可能不出現?哪裏會想到她躲在暗處監視景琛?
“她總怕景琛忘了她,但她心裏比誰都清楚,即便陸景琛為她愧疚多年,也永遠都不可能是愛情。”
杜清野深深歎一口氣:“可憐了阿飛,那麼老實一個人,竟然暗中幫著清纖做那麼多事情,明明知道她愛的是景琛,卻總還是盼著她能回頭,連最後爆炸的緊要關頭,都還衝過去護著她!”
杜清野想起爆炸事故中檢測出的阿飛的DNA,以及後來搜查到的一些阿飛的日記。
他垂了眼,感歎:“愛情啊!”
車子轉過彎,在墓園門口停下。杜清野幫阮千帆打開車門:“阮阮,你自己進去吧,我去阿飛那邊看看!”
墓園裏寂靜一片,樹木成蔭,偶爾有不知名的小蟲發出輕微的聲響,阮千帆慢悠悠地往前走,踩碎腳下的樹葉。
“蘇叔,阿姨……”
熟悉的聲音伴隨著空曠的風聲落進阮千帆耳朵裏,再往前走,看到了陸景琛黑色的後腦,他手臂尚未痊愈,還纏著白色的繃帶。
他背對著她,站在一對夫婦麵前,躬了躬身子,鄭重而悲慟:“清纖的事情,對不起。”
墓碑上黑白照片裏的女孩子,笑得眉眼彎彎,甜美溫和的模樣。
兩個老人一夜之間白了頭,眼眶中蒙著一層水汽,許久,蘇爸抬手,輕輕拍了拍陸景琛的肩膀。
道歉的是陸景琛,可說到底,他們又能怪他什麼呢?
怪他四年前執行任務的半途中沒有送逛街累了的蘇清纖回家,還是怪他四年後沒有陪已經魔怔的蘇清纖一起去死?
女兒走到這一步,蘇爸蘇媽比誰都清楚,這與他們脫不了幹係,他們沉迷於工作,對她缺乏照顧與關愛,對她的縱容,諸如此類種種,又何嚐不是害死蘇清纖的元凶?
蘇媽抹了抹眼角,用力握了握陸景琛的手,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陸景琛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挺立的肩膀微微鬆垮下來。
直到阮千帆慢慢地走過去。
她嘴角還有瘀青,連帶著整張臉都有些浮腫,左腳踝貼著藥,整個人看上去還有些狼狽,可他側過頭看她的時候,目光漸漸柔了下來。
她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默默地握住他的手。
頭頂正是萬裏晴空,有飛機轟鳴而過。
所有的愛與不愛,早在最開始就已經寫定,那些蹉跎狼狽的歲月成就每個人的伏筆,而後青絲白發,薄酒清茶。
因為路過太多不堪的風景,才更當知曉餘生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