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飛機上突然消失的男人(1 / 3)

在高空飛行的客機中,有個男人失蹤了。按說,在空中封閉的機艙中,一個大活人不可能消失,但這樣的事情就是發生了。

這個失蹤的男人,叫潘家帥。年近中年,是個跑單幫的古董販子。他雖然名字稱帥,卻幹癟矮小,五官醜陋,一雙小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滿臉的狡黠之色。很可能是他的外貌太不靠譜的緣故,在機場安檢的時候,他被安檢人員視為重點目標,由裏而外檢查了個仔細。但除了一隻小小的裝有鑰匙、現金等物品的手提包外,未見任何異常。

登機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潘家帥,這說明情況仍然很正常。登機後,潘家帥的座位是靠近飛機舷窗的A座,旁邊的座位空著,沒有乘客。實際上這架能裝載200多名乘客的飛機,座位空出來三分之一,乘客隻有132人。

關閉艙門,空中小姐檢查乘客的安全帶,演示救生設備的使用方法,而後飛機滑行,起飛。在這個過程中,潘家帥就坐在他的座位上,把手包放在旁邊的空座位上,透過窗口向外觀望。而他的座位在機翼位置,也未必能看到什麼。

到了萬米高空,飛機結束升空,轉入平穩飛行狀態。空姐們解下安全帶,開始巡視機艙。一名年輕的空姐路過潘家帥的座位,並沒有過多地注意他。就在這時,潘家帥猛地發出一聲尖叫,聲音很大,驚動了機艙內的乘客,大家都把頭轉向他。

空姐急忙走過去:“這位先生,需要點兒什麼嗎?”

潘家帥回過頭來,嘴巴大張著,一隻手指著舷窗,聲音戰抖著:“你看……你自己過來看……”

空姐俯下身,透過舷窗向外看,隻看到銀白色的機翼,和遠處濃密的雲層。

事後空姐曾說起過,舷窗外的雲層,好生古怪,濃密得有些異常。而且激烈地翻滾著,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濃雲中激烈地翻湧著。按說在高空不應該看到這樣奇怪的雲層——但這隻是事後的感覺,在當時空姐並沒有感覺到什麼,隻是伸手替潘家帥拉下舷窗上的隔板,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您如果感覺不舒適,可以坐到靠外邊的座位上。”

潘家帥沒有理會空姐,他伸手將隔板推上,向外窺視了一下,又猛地縮了回來,一隻手用力地揉著眼睛,口中發出了呻吟一般的喃喃聲:“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這麼高的地方,那個女人怎麼可能爬上來,不可能的……”

潘家帥嘀咕的聲音很小,可是空姐還是聽得分明。她的心裏咯噔一下,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開,去找乘務長彙報此事。

乘務長有過5年的飛行經驗,處理過許多麻煩棘手的事件,聽了報告後並沒有慌亂,而是吩咐空姐先去向機長作彙報,以防緊急事態出現。而她則立即按座位號查出潘家帥的名字,這才不動聲色地沿過道一邊問候乘客,一邊向潘家帥走過去。

走到潘家帥身邊時,乘務長俯下身:“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嗎?”

潘家帥正趴在舷窗上向飛機外窺視,聽到聲音好像被嚇了一跳,手足無措地轉過頭來,望著乘務長,卻不做聲。

乘務長重複了一遍她的話。

潘家帥很是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猶豫不決地說道:“我想……我的意思是……唉,還是算了吧,你不會答應的。”

乘務長微笑道:“不要緊,雖然飛行中條件有限,但我們會盡最大努力。”

潘家帥用手捂著臉,低聲道:“你可不可以坐在我身邊?”

“可以。”乘務長坐了下來,問道,“是不是身體有些不舒服?”

潘家帥指著舷窗外:“別問了,你自己看看吧,看看飛機外邊的女人。”

乘務長真的探過頭去,透過舷窗向外看了看。她隻看到潔白的機翼,上麵空無一物,下麵怒雲翻滾,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高空中疾馳,追趕著這架飛機。

異常的怪雲,讓乘務長心裏感覺到極度壓抑。但她仍然微笑著,對潘家帥說道:“外邊沒什麼東西啊,也不可能有。”

潘家帥搖頭:“你不相信我?你動作太慢了,現在她已經爬到機翼下麵躲了起來。”

乘務長想笑,又有點兒緊張。乘客說位於萬米高空之上的飛機機翼下有個女人,這怎麼可能?很明顯,這個叫潘家帥的乘客,精神狀態出現了異常。正要說話,潘家帥卻突然問了句:“你是不是認為我的精神狀態不正常?”

乘務長呆了一下,然後避開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微笑道:“要不要換個座位?”

潘家帥雙手掩臉,搖頭:“沒用的,連這裏她都能找來,還能往哪兒躲?”

乘務長又安慰了潘家帥幾句,起身去找機長,向機長報告了潘家帥的情形。機長問:“這個乘客會不會有暴力傾向?會不會失控?如果有可能的話,那麼,我們立即聯係返航。”

高空飛行,安全為重。現在機組人員已經確定潘家帥的精神狀態異常,如果他突然狂性大發,那是非常危險的,所以機長考慮返航的必要性。

乘務長猶豫了一下,說:“那名乘客雖然情緒不穩定,但隻要控製得當,應該不會有事。”

話音未落,就聽機艙中傳來一聲慘叫:“救命,救救我,快把我拉上去……”赫然是潘家帥的尖叫聲。

機長和乘務長立即向著潘家帥的座位疾奔,沿途見所有的乘客都站了起來,向潘家帥的座位張望。等機長和乘務長跑到跟前,發現座位上扔著潘家帥的手包,鑰匙和登機牌散落一地,而潘家帥卻不見了蹤影。

機長立即朝著洗手間方向衝了過去,因為他認為潘家帥有可能是在洗手間中。乘務長卻知道,潘家帥就在他的座位上,沒有離開過。於是,乘務長立即詢問前後兩排的乘客:“人呢?這名乘客怎麼不見了?”

前後兩排的乘客茫然搖頭:“他……他應該還在,剛才還跳起來,伸手喊叫,然後就……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拽到了地下……”

地下?

地下是堅硬的金屬壁板,完好無損,乘務長就站在上麵。她的目光落在舷窗上,俯身向外邊看去。

遠處有團形狀詭異的疾雲,正飄揚遠去。

望著那朵疾雲,乘務長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這朵雲似乎是有生命的,好像是剛剛完成了一項任務,處於輕鬆快意的返回狀態中。

潘家帥在空中客機中突然失蹤,引發了飛機上的一片驚恐。機長立即下令返航。

飛機的艙室是封閉的,一個大活人,斷無失蹤之理。潘家帥一定是躲了起來,別管他躲在了什麼地方,但肯定是這樣,隻有這樣才是合理的。

機長、乘務長以及塔台上的空勤安全人員,全都是這樣認為的。盡管機組人員找遍了飛機上的每一個角落,也沒有找到潘家帥,但大家仍認為他就在飛機上。至於他為什麼躲起來,是不是要搞什麼恐怖活動,甚至炸掉飛機,這隻有潘家帥自己才知道。

不可預知就意味著危險。隻有飛機落地,大家才會感覺到安全。

而負責機場安全的警務人員,卻把事態想得更嚴重。

飛機剛一降落,機上的乘客就驚呆了。隻見幾卡車荷槍實彈的士兵,身穿迷彩服,頭戴鋼盔,迅速將整架飛機包圍了。乘客們被要求一個一個地走出機艙,接受安全人員的詳細檢查,所有乘客的資料都要與登機資料認真核對,以確定乘客確實是本人。

安全人員這麼做的原因,是排除失蹤的潘家帥以另一個身份混入乘客中的可能。

這種可能完全存在。因為潘家帥可以換一身衣服,改變自己的容貌之後,再混在乘客中。如果這種事發生,你當然不可能再找到原來的潘家帥了。

檢查的結果卻有些意外。登機時的乘客是132人,從飛機裏走出來的乘客,卻是131人,確實是少了1個。

而且,經過仔細核對,所有的乘客確實是他們本人,沒有發現潘家帥。

還有第二種可能:潘家帥說不定鑽進了一隻皮箱裏,由他的同夥拉著皮箱下飛機,這樣也能達到神秘失蹤的效果。

但是,安全人員檢查了乘客們隨身攜帶的行李,這種可能也被排除。

安全人員對機組人員也進行了檢查,機長、副機長、乘務長以及4名空姐,也仍然是他們本人,潘家帥不可能混入他們之中。

隻剩下最後一個可能了:潘家帥仍然躲藏在飛機上。

安全人員登機,開始搜查每一個角落。搜查行動持續了整整一天,最後不得不停止,因為飛機已經被徹底拆開,連油泵管裏,安全人員都拿鐵絲仔細地捅過,仍然沒有發現潘家帥的下落。

麵對七零八落的飛機零部件,安全人員不得不承認:潘家帥是真的在高空中失蹤了。

但要讓正常人接受這個結論,實在是太難了。隻要是腦子進水不太多,聽了這個結論就會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在所有的可能都被排除之後,安全人員不得不考慮最不可能的可能。

潘家帥,他有可能壓根兒就沒有上飛機。

這樁奇案脫離了機場安全人員的控製,由正規的警方接手,並對潘家帥的行蹤及社會關係展開調查。反饋在第一時間從一個派出所傳來,因為潘家帥在登機的前一天夜裏,打電話報警,聲稱有個女人要謀害他。當時兩名值勤的年輕刑警趕去調查,並做了詳細的筆錄。

筆錄上說:那天夜裏淩晨1點20分、1點22分及1點25分,一名自稱潘家帥的男子3次打報警電話求救。兩名值勤刑警趕到報警者的家中,剛到門前,就聽到門裏傳來了劇烈的敲擊聲。兩名警員敲門,但無回應,隻是敲擊之聲更加激烈。兩名警員作了應急反應,試圖破門而入。不想門裏邊卻被堅硬而笨重的家具頂住,無論如何也打不開。在外邊喊叫,裏邊也無人回應。

無奈之下,兩名警員轉到樓外,攀爬到了陽台上,卻發現陽台的門也被從裏邊頂死,隻好打碎玻璃,強行進入。

屋子裏一片狼藉,家具櫥櫃翻倒在地,被用來抵住門窗,這就難怪兩名警員無法進入了。屋子的一角,堆著破爛的棉被,一隻光著的腳露在外邊,正在瑟瑟發抖。警員掀開棉被,隻聽一聲恐懼的尖叫,裏邊露出一個人來。

此人年近中年,幹癟矮小,五官醜陋,雙手抱頭驚叫不止,正是文物販子潘家帥。

見到兩名警員,潘家帥驚魂初定,自訴他正被人追殺,所以才用家具抵住門窗,防止殺手進入。警員問他是否知道殺手的姓名,為何會被人追殺,潘家帥的表情卻突然變得狡黠起來,不肯說出來。

為了避免凶案發生,警員把潘家帥帶回警局保護,並繼續追問他殺手姓名。不料到了警局,潘家帥的態度大變,說夜晚的事情是一場虛驚,並沒有人追殺他。年輕的警員很生氣,警告他如果是報假案,他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潘家帥的表情又有了變化,這一次,他終於吞吞吐吐地說出來一個地址。

潘家帥說的這個地址在市區最昂貴的高檔住宅區,那裏多是獨立的私家小別墅,居住的都是些成功人士。兩名警員匆匆趕到,發現潘家帥所說的那幢別墅,房門緊閉,按門鈴也無回應。再找到物業公司詢問,獲知別墅裏居住的是一名單身女子,名叫葉麗,但誰也說不上來她的職業是什麼,隻知道她已經好久沒有回來了。

兩名警員雖然年輕,刑偵工作卻做得極為紮實,他們搜集了盡可能多的有關葉麗的資料,甚至還從社區門前的監控錄像裏剪切了一張葉麗的照片。相對於語焉不詳的文字資料而言,這張照片才是最有價值的。

一直忙到中午,兩名警員才返回警局。這時候潘家帥已經離開了,兩名警員也沒有在意。畢竟潘家帥來警局隻是尋求保護,並非涉案人員,沒理由不允許他離開。警員隻是將葉麗的資料、照片存檔,以備隨時查詢。

誰也沒有想到,潘家帥離開警局之後,就去了機場,買了機票登機。目前還不清楚他此行的目的,但估計也無法再弄清楚了,因為他已經在空中客機上離奇地消失了,留下了無數懸念,讓人驚疑不定。

而唯一與潘家帥有關的,就是那個叫葉麗的女子。兩名警員的盡職工作,在這時候終於體現出了價值。

葉麗的照片被分發到每個警局,務必要找到這個女人。但她是否與潘家帥神秘失蹤案有關,目前卻無法斷定。

世界不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

葉麗的照片,在我的桌子上整整擺放了一個星期。

照片是從監控錄像中技術剪切下來的,恰好照到了她的正麵側半身,盡管影像模糊,有點兒像翻版不成功的舊照片,但依然給人留下一種強烈的印象。應該說,這是個很吸引人的女孩子,披至腰部的長發,臉部線條柔美,略帶幾分稚氣,像個十五六歲的少女。但是她的購房資料中,寫的卻是21歲,姑且這麼認為吧。

想象這麼年輕的一個女孩子,竟然和潘家帥那種文物販子扯上關係,直覺上不太可能。但是,她卻能夠買得起市區最昂貴的住宅,這難免讓人對她的職業產生濃厚的興趣。而她的職業究竟是什麼?留在資料上的,卻是一片空白。

我對葉麗的關注,並非緣於她的職業。怎麼說呢,當她的照片拿在我的手上時,我心裏咯噔一聲,差一點兒脫口叫出:這張照片我見過……之所以沒叫出來,那是因為我轉念一想,這事絕無可能,就把照片放下了。

一個星期以來,這張照片就放在我的桌子上,每次看到,我心裏都會咯噔一聲,浮上來曾見過這張照片的印象,然後又認為此事絕無可能,搖頭把照片推開。

警員的搜索應該是滴水不漏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卻始終找不到葉麗的消息。而我每看這張照片一次,浮現出來的印象都被強化,那種不可能的判斷,漸漸地變得模糊起來。

一個星期過去了,葉麗的下落仍未查出。這時候我明知不可能,也要嚐試一下了。隨手拿起這張照片,在背麵用筆潦草地寫下“葉麗”兩個字,然後把照片揣起來,出門離開了警局。

畢竟年輕,我無法抵禦探究的誘惑。

兩年前,我剛剛入職的時候,有位老警員曾告訴我:“警員這個行業,其實是蠻枯燥的,每天要處理的無非是鄰居打架,街坊鬥嘴,丈夫毆打妻子,兒子虐待父母,全都是瑣碎到了極點的家庭糾紛。

“運氣好的警員,一輩子在這些瑣事中糾纏,直到終老。

“運氣不好的警員,會遇到說不清楚的怪異案子,絞盡腦汁也無可破解。讓你一生憂懸於心,從此對自己的智商失去最起碼的信任。”

這個運氣不好的警員,說的可能就是我——夏大川。

因為我真的對葉麗的照片有印象,盡管這是不可能的,但這印象千真萬確。

出門的時候,我心裏突然泛起一種悲涼。感覺到神秘失蹤的潘家帥,說不定是被卷入了一個不可見的、可怕的黑洞之中,正在裏邊掙紮呼救。我關注這個案子,同樣也會被黑洞的強大力量所吸引,而那黑洞的幽深之處到底有什麼,我卻一無所知。

我買了幾盒蜜餞和一本新出版的《海外刑偵案事集》,去了東郊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這裏有一片美輪美奐的建築物,繁花綠樹環繞,蜂蝶漫天飛舞,時見老人拄杖而行,或是坐在輪椅上,由表情恬靜的女護士推著走在湖邊的小徑上。養老院這種地方,是任何人也逃避不開的。

野心平靜了,欲望止息了,隻有在這裏,你才會看到人性最後的祥和。

我提著蜜餞,拿著書,在綠蔭中慢慢地走著,到了一棵老樹下,遇見一個身穿便服的白發老人,正坐在輪椅上,雙手拿著本柏拉圖的《理想國》,正在沉靜地閱讀。在他的膝蓋上,放著一本殘破斑駁的舊相冊。

我的眼光,落到了那個破舊得不能再破舊的相冊上。慢慢地走到老人身邊,把書和蜜餞放下。

老人放下手中的書:“大川來了,怎麼還沒有女朋友?”

“女朋友?”我呆了一下,失笑道,“不愧是聞名遐邇的老警探,我還一句話未說,您就知道我還沒女朋友了。”

“廢話!”老人哼了一聲,“這麼好的天氣,有女朋友的年輕人,怎麼可能跑到這裏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