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講法,不可喧嘩。
蕭昭然強壓住欲念,勉強坐正,把衣袖鋪好,衣襟拉平。老和尚帶著口音的話如春風拂麵,劃耳而過,卻進不了他的心。他難以置信地用餘光小心打量著那張比從前更顯蒼白的臉,試圖從那平靜如湖水的臉上看出什麼來,然而終究隻是胡思亂想。一個虔誠聽法的人臉上,再怎麼看也隻有經文和佛理。
似乎講到一個段落,老和尚雙手合十,低頭念佛,滿場隨之呢喃,蕭昭然也跟著動了動嘴。遠遠的,便見黃襦黃裙的宮女站成排,人手端著一個素雅的矮桌,桌上統一擺著盤子,碗,餐具等,盤子裏飄來素齋的清香。蕭昭然已經忍了太久了,他趕緊扭頭要跟東方未明搭話,然而一個“你怎麼”沒說完,眼前人已經翩然起身,向武帝方向走去。蕭昭然順勢看向父親,隻見他正滿臉笑意看著未明,右手緩緩地招著,叫他近前。
震驚當場的不隻是蕭昭然。因為滿場的人聲也在這時如釜底抽薪的沸水漸漸平息。每一雙眼睛都盯著喜怒無常的皇帝,和正在走向他的那個人。每一個人心裏都懷著同樣的疑問:武帝怎會招他侍膳?難道太子失寵了?可這個人如果沒記錯不是太子的親信嗎?難道這人踩著太子要夠皇帝?
東方未明在眾人的目光裏來到武帝身旁坐下,然後一手奉茶,一手夾菜,送到武帝口中。年老的武帝歡喜無似,連連點頭,不時用力攥住未明的手,那親近感似乎再容不下第三個人。有人偷偷瞄向太子,蕭昭然此時已臉色鐵青,仿佛隨時就要爆發。晉安王眼疾手快,一個箭步抱住哥哥,強打著哈哈把他架出了園子。
整個下午,太子蕭昭然和晉安王蕭時然都再沒出現。東方未明看在眼裏,武帝也看在眼裏,但是包括他們在內的所有人都各懷著心思,假裝沒看見。
講法結束,恭送武帝離席。不同以往,相當多的人詭異地留在原地,交頭接耳。東方未明感覺周身不時被視線刺痛,仿佛一隻刺蝟,可憐地落荒而逃。
誰知剛一出門,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先生借一步說話。”
東方未明認出這聲音是晉安王,才略略安心,跟著他到了他的王府。
按照他的想法,蕭昭然應該已在王府等他。所以當東方未明看到空無一人的會客堂時,心裏很是納悶,扭頭看著晉安王的臉。
晉安王叫他先坐下,叫人上了茶,又叫人都出去,關上門,這才慢悠悠地開了口。
“我想和先生談一筆交易。”
東方未明一愣,眉頭皺起,低聲啟齒:
“王爺什麼意思?”
晉安王不回答,徑自說下去:
“說是交易也可以,說是我求你也可以。我不知道先生和殿下之間發生了什麼。先生接近父皇有什麼企圖,我也不關心。我隻希望先生可以離開殿下。
“他未滿周歲就被立為太子,先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麼多年來,縱使阿勃鬧事,他的地位也從未動搖過。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我不能讓你毀了他,毀了大梁的國祚。”
莊嚴講法,不可喧嘩。
蕭昭然強壓住欲念,勉強坐正,把衣袖鋪好,衣襟拉平。老和尚帶著口音的話如春風拂麵,劃耳而過,卻進不了他的心。他難以置信地用餘光小心打量著那張比從前更顯蒼白的臉,試圖從那平靜如湖水的臉上看出什麼來,然而終究隻是胡思亂想。一個虔誠聽法的人臉上,再怎麼看也隻有經文和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