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菩提座下禪 (4)(3 / 3)

這樣看起來,“禪心”的要求似乎很高,並非一般人可以輕易得到的。

但是林清玄先生卻隻用了很簡單的一句話,就說明了“禪心”的真實含義,就是“不執著”。

不執著於外在表象,不執著於某種心情,就如佛教中的“遊戲三昧”——證得空性的菩薩能進退一如,自由自在,毫無拘束,那種心境猶如無心的遊戲,心無牽掛,任運自如,得法自在。

“三昧”本是寶相莊嚴的,但配上“遊戲”卻使得莊嚴當中有了活潑的心意。在凡人心中莊嚴肅穆的“三昧”,到底是怎樣的人還會用遊戲之心對待呢?《大般若心經》中說:

“解了諸法:如幻、如焰、如水中月、如虛空、如響、如犍闥婆城、如夢、如影、如鏡中像、如化。得無礙無所畏,悉知眾生心行所趣,以微妙慧而度脫之,意無所礙,大忍成就,如實巧度。”

林清玄先生解釋道:當一個人知悉空性,了解到一切法無不是夢幻水月,他就可以出入自在,既能“巧”,又能“微妙慧”,再能“意無掛礙”,也就能遊戲於諸法了。他進而舉了一個生動形象的例子:這就像一個演員,知道舞台上的戲碼無非虛幻,因此不管他演皇帝、演乞丐,心裏都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就是乞丐或皇帝,上台時,他能表現出皇帝的威嚴或乞丐的貧困,但是下台時並無得失,所以能在台上台下出入自在。也正是因為有“自在”,所以一個演員才能隨心所欲的演出千百種不同的角色。也就是《大般若經》說的“遊戲出生百千三昧”。

又引龍樹菩薩在《大智度論》裏說:

“菩薩心生諸三昧,欣樂出入自在,名之為戲,非結愛戲也。名為自在,如獅子在鹿中,自在無謂敵,名為戲。是諸菩薩於諸三昧有自在力,能出能入,亦複如是。”

這種“戲”被龍樹稱為“自在入、自在在、自在出”三種自在。

林清玄先生認為,有慈悲的人能“入”,有願力的人能“住”,有智慧的人能“出”,慈悲願力智慧具足的菩薩就能“出入自在”了。

這種出入自在,也就是“不執著”,也就是順著因緣自然的秩序運轉,是“任性逍遙,隨緣放曠”,有一個開朗的麵對,也就是禪心了。

有一些人認為禪是消極的,是避世的,是主張無為的,但林清玄先生不這麼認為,他舉出唐朝一位騰騰和尚的《樂道歌》:

修道道無可道,問法法無可問,

迷人不了色空,悟者本無逆順。

八萬四千法門,至理不離方寸,

試取自家城郭,莫漫尋他鄉郡。

不用廣學多聞,不要辯才聰俊,

不知月之大小,不管歲之餘潤。

煩惱即是菩提,淨土生於泥糞,

人來問我若為,不能共伊談論。

寅朝用粥充饑,齋時更餐一頓。

今日任運騰騰,明日騰騰任運。

心中了了總知,且作佯癡縛鈍。

他特別提出“今日任運騰騰,明日騰騰任運”一句,他認為這不僅僅是一種禪意,更是一種生活觀。“騰騰”有很多的意思,它是向前的、積極的、豪放的、從容的、樂觀的、有力氣的甚至是飄逸飛揚的生活。又有六祖慧能的一首偈:

菩提在世間,

不離世間覺;

離世覓菩提,

猶如求兔角。

菩提既在世間,禪也就不能離開生活獨存。生活裏如果有禪心,就必須發展人的生命中的覺性、般若與菩提。

至於覺性、般若與菩提和禪心、和生活之間的關係,林清玄先生是這樣解釋的:

人因有覺性,所以禪者修行的功課就在每一天的生活中,對環繞在身邊的風景、人物、事件,都能以清明的心眼對待。

人由於有般若,因此能夠在生活用以了解和寬容的態度,在每一個時空因緣中都接受到智慧的啟發,這能使人們的態度始終保持著奮勇精進,就算到死,也會以一個向前的姿勢呈現。

人因為有菩提,因此看待生命中的一切都懷有無限的柔軟悲憫,能夠打破差別,打破貪瞋癡,澄清在心口意燃著的一切毒汁,禪定人格的純一無雜才能展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