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麵的雪人並沒有被突然出現的太陽光融化,仍然很硬實的杵在那裏,就像在看家護院一樣,我看到有好多小朋友在小區下麵瘋著玩,跟寶兒一樣的年紀,雖說是生活在這個小區很多年了,但我真的基本上沒怎麼跟鄰居交流過,我不在乎他們背地裏怎樣去評價媽媽,他們有多討厭,甚至因為媽媽生活在這個小區而感到可恥,我的媽媽,有我愛她就足夠了。

隻是我倒無所謂了,寶兒是遲早要跟我們生活在一起的,不,已經跟我們生活在一起了,我可不想她的童年生活很單調,在她原來的家庭裏,應該也有自己的同學朋友,我突然想到當時媽媽把我從孤兒院裏麵領走,當我突然離開了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離開了自己的朋友們,或許寶兒現在,和我那時的心情一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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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媽媽起床,做飯,吃飯,刷碗,大概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媽媽一句話都沒有說,而後直接就又回房間去了,總覺得就是從床上起來給我們兩個做了一頓飯,她自己實際上也並沒有吃多少,或許她不是在生氣夢姨的不告而別,隻是擔心不告而別的她,會去哪裏。

我決定先把寶兒的事搞清楚了再去安慰媽媽,可是正準備拉著她出去時,這丫頭居然說了一句“還不是時候。”

能想象那種場景嗎?十歲的孩子,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手裏捧著一本我都看不懂的書,在我小心翼翼的對她說“走吧”的時候,隻是隨意的抬頭看了一眼表,搖了搖頭來了句“還不是時候”,我該把她定義為早熟還是過於偽裝呢,可是這麼小的年齡,哪懂得偽裝是什麼啊。

已經敗給這個小家夥了。我沒有敲門直接走進了媽媽的房間,媽媽還沒有睡覺,隻是靠在床榻上,右手在被子上輕輕的劃著,看到我進來也沒有反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想的是,或許夢姨隻是覺得在我們家過年不合適,所以就回去了,又不是見不到了,以後肯定還會再見麵的,沒必要這副思念到惆悵的樣子啊,事實上當我把這樣的想法說給媽媽聽的時候,她的回答還是印證了我心裏麵最壞的結果。

媽媽說,不會再見了。

她是含著淚笑著說出來的,那是種絕望到極點卻仍抱著最後一絲絲的希望的表情,生離死別的時候,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不會再見了!”媽媽再一次自顧的重複著:“我早該想到,這笨蛋就是來跟我告別的。”

媽媽打不通電話,一遍又一遍的已關機提示音聽得讓人心碎,看來那天媽媽說的,我不小心聽到的,應該就是真的。

“夢姨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我本以為說出這句話後,媽媽會堅定地搖頭否認,可是在事實麵前,她還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她抱怨,憤怒的含淚抱怨:“早就跟她說過,一個女人,抽那麼多煙幹嘛,染上了還戒不掉,這下出事了,誰都救不了,這個笨蛋,最蠢的笨蛋。”

媽媽說著就把頭埋進了被子裏,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她,這樣的絕症,醫治,手術,吃藥,祈禱,所有的所有,都還不如所謂的奇跡。這樣看來,夢姨應該早就知道自己的情況有多壞了,所以才會在最後的時間裏不顧一切的來和媽媽相見,卻不想讓媽媽看到她難過痛苦甚至是絕望的那一麵,選擇了不告而別,這大概是,唯一的解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