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好像得到了些什麼,但又失去了很多。
她把我送進了學校,她說,要跟同學們好好相處,多說話。但我沒有聽她的話,因為我一個人都不認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老師說我太沉默不語,不像是一個八歲孩子該有的模樣,於是把她叫來談話,她騙老師說這孩子爸爸剛去世,可能還沒有緩過來,我會慢慢開導她的。
爸爸,又是一個陌生的字眼,黃老師沒有教過我。
後來我又學到了很多東西,當然包括爸爸媽媽,原來我最親的人,最愛我的人,他們的名字叫做爸爸媽媽。
我還知道了孤兒的意思,原來曾經的那個家裏,我們都是孤兒,都是一群不幸的孩子。
媽媽不讓我回去,她說我的那些朋友都被其他的爸爸媽媽接走了,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騙我的,但我不敢不聽她的話,我害怕她一生氣,會把我丟掉。
十歲那年,她給我買了一隻白色的小熊,她說這是生日禮物,以後每年的2月8號就是你的生日。後來我無意間看到她的身份證,那一天,同樣是她出生的日子。
我一直跟她睡在一張床上,直到我十四歲才分開,她說我該學會一個人生活了。她好像很忙,總是打扮的很漂亮晚上出去,我什麼也不敢問,隻是一個人躺在床上,雖然有這隻小熊陪伴,但我仍然很寂寞。
那一年,我已經懂得了很多。
我的學習成績很好,從小學到初中,從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但她似乎對這個並不關心,不知道從什麼開始,她似乎對我沒有以前那麼關心了,總是在忙自己的事情,還會無緣無故的發脾氣摔東西。不知道是她工作上的事情不順利還是別的什麼,我也不敢問,隻是覺得,我們的愛,好像再次回到了起點,那樣的陌生。同在一個屋簷下,我們之間的言語越來越少。
直到,我在學校安排的體檢中查出了這該死的病,他們說我食道裏麵長了一塊瘤,這個消息嚇壞了我的老師和同學,我在班主任找我談話之前就已經給媽媽打電話把我接走了,隻是不想讓老師在這個時候擔心。
她很慌張,我從來沒見過我的媽媽這麼慌,車裏麵的她,側臉仿佛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
我安慰她沒事,肯定是個良性的瘤,做個手術就行了,她居然朝我發脾氣了,死丫頭,你給我閉嘴。
在醫院門口停車的時候,她好像愣在了那裏,我拍拍她的肩膀提醒她下車,這才發現,這個傻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哭了出來。
004
手術很成功,非常成功。當我醒來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她憔悴的臉,那麼漂亮的一個女人,我無力的調侃她,你今天怎麼沒有化妝,她趴到我的胸前,很委屈的看著我,傻丫頭,我怕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出院的時間定在一周以後,醫生說術後的治療是一定要的,要配合中藥,我吃了一大驚,不會還要每天熬孟婆湯喝吧,媽媽白了我一眼,什麼孟婆湯,有那麼恐怖嗎?
有,孟婆湯說不定都比熬出來的中藥好喝。
媽媽習慣性的想打我的頭,手落下的時候卻是在溫柔的撫摸。
真羨慕這娘倆,某個醫生頻頻點頭。是啊,我也羨慕,原來她這麼在意我。
就好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這種感覺很刺激,卻是不想再走第二次。肚子上縫著長長的一道線,媽媽的手放在上麵撫摸,好像,也沒那麼疼了。我把手放在媽媽的手上麵,卻沒有了往日那般平滑的感覺。
"你老了。"
"嗯,是老了。"
40歲了,該承認了。
我撫摸著她的臉,就像她曾撫摸我一樣。
"沒事,我還年輕。"
那個夜晚,我們說了很多話,我才知道,原來我們之間一直有著一道無形的芥蒂。當她在事業的道路上不斷拚搏,我也慢慢的成熟起來,我嫌她管我,又怕她不管我,十幾歲的女兒和媽媽之間,要麼就是親密無間的像對姐妹,要麼就是沉默寡言的像對冤家。
很明顯,我們屬於後者。而且導致這個原因的,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不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媽媽還是那個媽媽,養了我十年的媽媽,足夠我用一生去回報了。
我把她擁在懷裏,這才是家的感覺。
2006年的冬天,冰霜滿屋的季節,我的心裏卻格外的溫暖而潤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