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譯季羨林的兩把鑰匙(1)
探討季羨林的內心世界,有兩件事,不容回避。
其一:季羨林對他寄身的叔父的那個家,以及由叔父包辦的與彭德華的婚姻,很長一段時期內,基本上是若即若離、敬而遠之。且看他在《清華園日記》中的披露:
家庭,理論上應該是很甜蜜,然而我的家庭,不甜蜜也罷,卻隻是我的負擔。物質上,當然了,靈魂上的負擔卻受不了。(1933.3.3)
濟南空氣總令人窒息。看著淺薄的嘴臉,窄的街道,也就夠人受的了。(1933.6.10)
我近來對家庭感到十二分的厭惡,並不是昧良心的話。瞻望前途,不禁三歎。(1933.6.30)
說實話,家庭實在沒有念念的必要與可能,但心裏總仿佛要丟什麼東西似的,惘惘地,有醉意。(1933.8.9)
家庭對我總是沒緣的,我一看到它就討厭。(1934.4.18)
非走不行了--我希望能永遠離開家庭,永遠不回來。(1934.4.19)
…想到將來…前途仍然渺茫,而且有那樣一個家庭,一生還有什麼幸福可說呢?(1934.5.6)
家庭畢竟同學校不同,一進家庭先受那種沉悶空氣的壓迫。(1934.6.29)
中國的家庭真要不的。家庭本來是給人以安慰的,但大部分家則正相反,我的家庭也是其中之一。(1934.7.3)
“……使我最不能忘的(永遠不能忘的)是我的H(即彭德華,他的妻子)。竟然(經過種種甜蜜的階段)使我得到derSchmerz(痛苦)的真味。我現在想起來仍然心裏突突地跳──雖然不成的東西,也終於成了東西了。”(自序,1932年9月13日晚記)
季羨林的包辦婚姻,令人想起魯迅,魯迅在痛苦中選擇與發妻朱安“分居”,媳婦是母親娶的,就讓她跟母親過;又令人想起胡適,胡適對江冬秀選擇了默認,他的名言是“先結婚後戀愛”,偶有外遇,也是“有賊心,沒賊膽”。季羨林呢,恪於對叔父的敬畏和傳統禮教,表麵上始終勉強維持,但其內心,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是極為痛苦的。
2002年,九十一歲的季羨林回憶當年從清華畢業,回濟南省立一中短暫任教,關於家庭和婚姻,又有進一步的披露:
一個人不管闖蕩江湖有多少危險和困難,隻要他有一個類似避風港樣的安身立命之地,他就不會失掉前進的勇氣,他就會得到安慰。按一般的情況來說,家庭應該起這個作用。然而我的家庭卻不行。雖然同在一個城內,我卻搬到學校裏來住,隻在星期日回家一次。我並不覺得,家庭是我的安身立命之地。
看,畢業後回到了濟南,與家人同住在一個城內,幾乎就在家門口,卻堅持在學校留宿,個中委曲,明眼人一目了然。
破譯季羨林的兩把鑰匙(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