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可能是做賊這基因有遺傳,八戒他媽等八戒他爹入獄後,用火箭速度改嫁去了外地,抱著當時就一百五六十斤的兒子說了些:你自己也這麼大了,要靠自己了之類的屁話。擠了幾點眼淚,為了以後八戒飛黃騰達後,老娘可以再回來享兒孫福留了點伏筆。然後一轉身,衣袖都懶得揮的,乘風而去了外地。留下沒上幾天學,幼兒園畢業、小學肄業的八戒看了半個月神偷秘籍,便火急火燎的為了生計,開始出門盜竊。最開始,八戒那屬於叫爆竊,就是趁人不在家,一腳把人家門踹開,進去洗劫。慢慢的,八戒自己也覺得慚愧,認為自己祖上曾經那麼高技術含量的工種,到自己,咋就能墮落得如此地步呢?於是,拿著爆竊所得的錢,買了一大堆鎖,在家裏研究起來。研究得興起,居然忘記了肚餓,據說一度廢寢忘食,昏倒了過去,被鄰居用板車拉到醫院,吊了幾天鹽水才緩過來。出院後,八戒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對於各種鎖,都立馬有辦法開鎖。據八戒自己說,這幾年,唯一沒有弄開的一張門,是前兩年遇到的一個幹部家的大鐵門,就是電視裏打廣告號稱六十四道插銷,上下左右全部有鎖舌的那種門。
然後西瓜便好事的問:“那還是有你弄不開的門咯?”
八戒嗬嗬笑,說:“那家人去外地旅遊,我在他家門外,辛苦到早上快六點,把那整個門框給下了,啥都沒偷,就把那張門給背回家研究去了。”
而之所以跟著西瓜來到我們火龍城做內保,八戒也說了一番自己的道理。八戒認為:作為一個神偷,還是必須小隱隱於家,大隱隱於市。天天呆在家裏,片警遲早會盯上自己,每天啥都不做,有錢花,不是壞人難道是個作家不成?於是,八戒決定出來上班。也於是,我當場就對八戒發飆了,說:“你這孫子還當我這是讓你這盜竊犯窩藏的地了?”
八戒忙解釋,說:“沒有了!哥,我本來是那樣想的,自從結識了你邵波哥,我仿佛在床底下看到了一道閃電,糞坑裏探到一塊肥肉,從此決定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好好的跟著你,為維護世界和平獻出我一點點微薄的力量。”
玩笑話歸玩笑話,不過這孫子卻是真的跟著我們沒出去偷了。也是因為他另類的人生觀與世界觀吧,在他意識裏,錢完全是王八蛋,不過是多撬張門就是了。而他追求的,確確實實是和我們幾個兄弟一起的快樂。雖然是一份不很講究的工作,但八戒很開心,也很認真的做著。與八戒的這兄弟情義,也一晃到現在十幾年了。我寫這文字的這個周六晚上九點時分,住我樓上的八戒,應該正和他那同樣肥胖的老婆孩子一起,在看他們幾年如一日支持的——快樂大本營!
3
火龍城便在93年元旦那天開業了,開業那天也煞是熱鬧,花籃擺了半條街,證明了老板建偉以及建偉背後的另一位達官貴人在X城的影響力。萬子的鞭炮放了大半個小時,次日掃大街的阿姨因此收了我們火龍城一個五十的紅包。保安隊長劉司令,帶著十個高矮不等的穿著偽軍製服,戴著橘黃色帽子的保安,站大門口站成一排,做嚴肅狀,儼然尼克鬆第一次訪華的陣仗。另外一排是我們的公關部長——也就是媽媽桑——小妹姐,領著兩迎賓和七八個小姐,也穿著旗袍,頭頂山寨的亞洲小姐的紙殼皇冠,人模人樣的站那喊歡迎光臨。
火龍城共五層,一樓是中餐廳,做的是自助餐。打的口號是:X城第一家中西式自助餐——每位88元。裏麵唯一的西式菜肴是水果沙拉,證明了口號裏的那個“西”字沒有忽悠人。二樓三樓四樓便都是KTV包間了,每層三十個房,就是一個走廊到頂,左邊一間右邊一間的。不像現在的KTV,進去就像迷宮,必須要帶個指南針才能確定自己的方位。每一層走廊盡頭就是間所謂的超豪華房,從二樓起,三間超豪華房分別叫:總統一號;元首一號;酋長一號。而四樓的酋長一號本來是想叫主席一號的。據說是建偉哥背後的那位領導說:“有些名字還是不能胡取,所以作罷。”
五樓是客房二十多間,具體多少,不是很記得了。其中有一個套房是給我們內保休息的。因為我們的本職工作本就是隻要在火龍城裏外呆著,幹啥都無所謂,但有事必須出現。
開業那天,我們七個黑西裝男也在一樓門口那一塊站著,不過可以很隨意,不用冒充儀仗隊。八戒穿著訂做的、當年很是流行的雙排扣黑西裝,裏麵有模有樣的打著根那年月同樣流行的紅領帶,抓著對講機,怎麼看都像個企鵝。葫蘆對我說起這個發現,被八戒這孫子給聽到了,對著葫蘆就罵:“你個水貨,你穿著這行頭就以為自己不像企鵝?你穿著還像那葫蘆娃裏的水娃呢?”
龍蝦便也笑了,拿著對講機往旁邊走,邊走邊對著話筒喊:“水娃水娃,我是隱身娃,我拉屎去,你要不要放水幫我衝衝。”
八戒便激動了,對著對講機喊道:“速去速去!水娃前列腺,這會沒空!”
鄭棒棒、表哥、龍蝦便都站那笑了。
日子便那麼一天天開始過了。我們每天下午上班,不存在什麼時候下班。有事的給我說下,自己去就是了,隻要保證場子裏營業時間始終有人在。最初我還想排個值班順序,畢竟那年月KTV可以開通宵。後來發現不用排。像我啊、八戒啊、西瓜、葫蘆這四個,本就無家無室,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之流。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呆在火龍城裏,除了吃飯時間晃出去吃飯。鄭棒棒,表哥,龍蝦有家小,回去得多一點,但畢竟都是社會上打滾的,要按著他們守在家裏為親人服務,他們仨也坐不住,所以也基本上耗在場子裏。場子裏美女如雲,鶯歌燕舞的。他們幾個也每天扮扮黑社會,玩玩深沉,去小姐房了解了解社會動態。日子過得也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