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係列
一樓謀
我於是看著他,凝視著千人拜服中的他,站在高高的城樓上,彎弓搭箭。
墨蘭色的羽扇上熠熠閃爍著華光珠寶,單手執扇,斯人立於高樓上,聽樓下山呼萬歲的聲音,浪潮般的聲音,一點一點的淹沒在荒蕪的一箭中。
“釘”,扇子輕輕一揮那禦箭,便憑著扇子的力道,橫飛一射,蕭洵在月華下高呼:“今高麗犯我南疆,汝等為國之將,國之兵,能容否?”
“不容”。
“不容”。
單手將箭挽起,於他而言本不算什麼,在昔年九州大地諸侯割據之時,晉國蕭氏子素來以羸弱之名著稱於世。
在當年,那是瞞騙君上的手段,而今天則是以羸弱之體,帝君之身,攜風雲變化之際之帝王之怒整理河山,在旁人眼裏,身體不好的帝君卻單手挽箭且憑著氣勁用扇子將禦箭射出,可永遠不會有人知道,蕭洵的武功造詣早已是當今世上數一數二的了。
我一笑,俯首看下弦月下的草地上連月光都比平時要亮了幾分。
是士兵的鎧甲泛著冷冷的寒光呀!
……
一個個的聲音又是那樣響亮的響徹雲霄,三軍將士得蕭氏帝君親征在士氣高漲之時,我的耳邊似有若無的聽見一句問話:“子夜,若我不去爭奪這江山,汝當如何?”
“若公子不去爭奪天下,那……子夜便做公子一世家臣”。
從此地誓師後趕往失地僅僅要了十天不到的時間,因為蕭洵的性格是不屬於一個合格的帝王的成熟穩重。
蕭洵,放浪不羈,自當年便有真名士之名,他要的,是速戰速決。
十天的時間裏,馬累了,蕭洵便讓士兵跑著走,身為帝王的他,自站在高高的廟堂之上,紫衣翩躚,指點江山的樣子,唯有當初與他攜手同遊河山時,方才可見今日之狀。
“子夜,子夜,大老遠便見著你眉頭緊蹙,怎麼我這幅摸樣入不得你眼中不成?”
我不忍如同那一群酸儒一樣說一些他聽得直說好的話,但此時也不能不說:“蕭洵,你已經是帝王了”。
“我知道,我是帝王,可是帝王也是人,子夜,還記得我當初跟你說過的話嗎?”
“我是帝王,但我不會是一個束縛自己的帝王,我自己貪戀權勢,隻是因為權勢可以讓我過得更好,我不會因為權勢而去和當初的知己刀兵相見,阿毅,世家之子,所有的人都覺得我給他的權力過重,而我隻是因為他的存在最起碼可以製約我的權力,讓我不至於隨心所欲,我不願意為了帝王這兩個字而眾叛親離,寡人,寡人,孤寡之人,我會做一個好帝王,在做好帝王的同時,我也不會讓我自己不快樂”。
布衣的蕭洵輕搖折扇在山野趕路之時,如一個普通人一樣對我說著這番話。
我隻道:“蕭洵,你放心,如果有一天,你因為做了帝王而變了,我一定會實現當初答應過你的話,殺了你,然後去周遊列國”。
“好啊你,子夜,我怎麼平時不知道你還有弑君的大逆思想?”
他一板臉,手中的扇子重重的敲在我的頭上:“汝豈不知孤能誅汝九族?”
“山野之間,隻有蕭洵,沒有陛下”。
我十二個字說完,與他同笑了起來。
“你知道嗎,我去征伐高麗,為的不隻是受苦的百姓,還有,我所愛之人,她在南疆受苦”。
我輕輕的笑著,與平日無二,我是帝國最高樞密院的女執司,掌握著全國的所有信息,這件事,我又如何能不知,隻不過蕭洵不說,我也不說。
他既然說了,那麼我也不得不說:“恭喜陛下終於能和那人攜手白頭”。
“謝謝子夜”,蕭洵又笑了,再看向我的時候便又加了幾個字:“人生得一知己,雖天地逆旅,光陰變化,吾又何求哉?”
“能常伴君佐,享得常人半世不得修之緣,不亦樂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