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引子(1 / 2)

前幾篇曾論大型詠史組詩在縱向上對後世的影響,其實在橫向上對當世也有影響,這就是在晚唐時,有以組詩形式詠寫某部經書、子書者,且影響深遠。詠經、子自有其題材內容,本不可雜廁詠史之間,但所詠畢竟為古代典籍,乃屬曆史文化性質,與詠史有一定的親緣關係,且古人亦謂“六經皆史”,因此,本篇便以詠經、子作為附錄而略事討論。

詠經、詠子組詩之創作始於何時,古今學人頗有疑誤。

宋人趙與時《賓退錄》卷二雲:“古今詠史之作多矣,以經、子被之聲詩者蓋鮮。張橫渠始為《解詩》十三章。《葛覃》曰:‘葛蔓青長穀鳥遷,女工興念憶歸安。不將貴盛驕門族,容使親心得盡歡。’……洪忠宣著《春秋紀詠》三十卷,凡六百餘篇。《石大義滅親》曰:‘惡籲及厚篤忠純,大義無私遂滅親。後代奸邪殘骨肉,屢援斯語陷良臣。’……張無垢亦有《論語絕句》百篇。《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曰:‘既是文章可得聞,不應此外尚雲雲。如何夫子言天道,肯把文章兩處分?’……”案張橫渠即張載,洪忠宣即洪皓,張無垢即張九成。

張政先生《講史與詠史詩》九《詠經子》雲:“宋代鄉校盛行詠史,風氣所被遂有詠經詠子之作。其初大抵皆是教育作品,而末流亦或演為遊戲。”

以上引錄二家文字,皆以詠經、詠子組詩肇始天水一朝而為之說,此蓋未深考耳。

據《崇文總目》卷五別集類著錄:“《詠劉子詩》一卷。”《新唐書》卷六〇《藝文誌》別集類著錄:“陸元皓《詠劉子詩》三卷。”《宋史》卷二〇八《藝文誌》別集類著錄:“陸元皓《詠劉子詩》三卷。”知詠子組詩當始於唐。

案《劉子》,亦名《劉子新論》,作者為北朝齊人劉晝,抑南朝梁人劉勰,曆代聚訟,莫衷一是。衢本《郡齋讀書誌》卷一二,《直齋書錄解題》卷一〇,《玉海》卷五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一七。今人多認定為劉晝撰。傅亞庶《劉子校釋》附錄四《劉子作者辨證》。是書凡五十五篇,內容龐雜,故曆代書目著錄於子部雜家類。然又以儒、道二家為主,表現出儒、道互補的思想:“道者,玄化為本;儒者,德化為宗。九流之中,二化為最……儒教雖非得真之說,然茲教可以導物;道家雖為達情之論,而違禮複不可以救弊。今治世之賢,宜以禮教為先,嘉遁之士,應以無為是務,則操業俱遂而身名兩全也。”同上書卷一〇《九流章五十五》。頗合唐統治階層的主導思想及社會主流意識。因此,“是書盛行唐代”,“係當時最通行之書”,王重民《敦煌古籍敘錄》。“且遠及邊裔”,羅振玉《劉子校記》。今敦煌遺書中有殘卷本數種。《劉子校釋·本書所據版本書目》列有“法藏敦煌寫本《劉子》殘卷”、“羅振玉校敦煌寫本《劉子》殘卷”。在唐代,即有袁孝政為之作注。那麼,唐人陸元皓在創作詠史組詩的風氣薰染下,以《劉子》為題材而賦為組詩,便不足為異。觀著錄之卷帙,所詠當以百計,惜無片紙留存,不得窺豹為憾。然亦由此得知詠子組詩乃於李唐,而非始於趙宋。

詠經之作,早在中唐即有權德輿《讀梁傳二首》,隻是未成規模。至晚唐時,受到詠史組詩的影響,詠經也出現聯章組詩。敦煌遺書中有題為《詠孝經十八章》之殘卷,為今所知詠經組詩之最早者。據《敦煌詩集殘卷輯考》卷中(法藏部分下)《楊滿川詠孝經十八章》解題雲:“楊滿川《詠孝經十八章》,五言十八首,詩題及次序均依《孝經》各章,內容為隱括《孝經》文義。作者楊滿川,生平無考……其中《聖治章第九》末二句雲:‘從來邦有道,不及大中年。’‘大中年’當即唐宣宗大中年間。宣宗在當時有‘小太宗’的美譽,敦煌地區於大中初回歸唐國,對宣宗大中朝有特殊感情。可知此詩應作於宣宗大中年間,又據題記,此卷抄寫於天福七年(942),寫作年代應在此之前。”可知晚唐時已有以經書為題材而寫之以詩者,並不自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