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圖是晚唐著名的詩論家、詩人。他從前輩的優秀作品和自己的創作實踐中體會到了詩歌的“醇美”、“全美”,並在此基礎上提出了自己的詩歌審美理想。在司空圖看來,一首好詩應該具有“味外之旨”、“韻外之致”,他在《與李生論詩書》等文中闡述了他的“韻味”說;在《二十四詩品》中,他則用他理想中的具有“韻味”的美妙詩句描繪了“雄渾”、“衝淡”等二十四種詩歌品格,展示了每一品格應具有的主要審美特征。
《與李生論詩書》是司空圖最重要的詩論作品。正是在這封信中,他提出了影響深遠的“韻味”說:
語言文字本是最便利、最有效的表情達意方式,但由於語言文字與情意之間總是存在或遠或近、永遠不可能消除的差距,人們又常常陷入辭不達意的困境之中。麵對困境,長於思考的哲學家、善於言說的文學家進行了永無止境的探索,他們的目光最終不約而同地落在了“立象以盡意”這樣一種獨特、有效的表達方式上。正是這種“感性的顯現”的言說方式的獲得,使言和意的距離靠得更近,使有限的語言文字有可能貼近、再貼近無限的情意。中國古代詩歌抒情達意方式的發展變化正是經曆了這樣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司空圖“文之難,而詩之難尤難”的深沉感慨,正是基於對詩的言說方式的深刻理解。不錯,“立象以盡意”(在詩中主要體現為借景抒情,托物言誌)是一種有效、常用的表達方式,但要用好,達至一種完美的境界並非易事。
在司空圖之前,詩人、詩評家們對詩的言說方式的特點就有一些近似於司空圖的表述。
司空圖高出前輩的地方在於:第一,他把是否“辨於味”作為衡量詩作者、詩評家水平的最重要標準,認為這是作詩、評詩的先決條件。在這種強調中,突出的實際上是中國古代詩歌最顯著的審美特征。第二,他對具有“韻味”的詩的特征進行了精辟的概括。詩之美不在個別句佳,個別景好,而在以一個個景象構成完整的詩境,使整首詩成為“有意味的形式”,能暗含作者無限豐富的情意,能激起讀者味之再三的閱讀興趣。第三,除比喻外,司空圖還以王維、韋應物、賈島和他自己的創作為例,進一步說明了自己的詩歌審美理想以及這一理想在創作中的表現。通過以上闡述,“韻味”說已具有了確定而豐富的內涵,無論對創作還是鑒賞,都有很強的指導性。
說到司空圖,還不能不提到《二十四詩品》。
《詩品》重在描繪各種不同的詩歌風格和意境,也涉及一些作詩的藝術技巧問題。為四言詩的形式所限,加上用語涉及佛、道,且多借象明意,所以達意在形象鮮明的同時又有朦朧難明的一麵,要條分縷析地索解會有許多的障礙。這裏僅就自己的理解略作闡釋。
首先,司空圖對所品的各種詩歌風格能夠兼容,呈現出一種開放的心態,這有利於各種詩風的並存和互通。作為一個處在末世亂時、具有隱逸情懷的詩人,司空圖當然有自己的詩歌愛好,有自己偏愛的詩人詩風。他的“韻味”說的提出也與這種愛好有密切的關係。但他的可貴在於:他沒有因此就排斥其他詩風。對於同一個作家,他也能全麵地看。在司空圖看來,彼此並存不廢則兩不相妨,彼此勢不兩立則兩敗俱傷。為詩藝的發展計,必須去除褊淺之心,保持博大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