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官場上,過去人們說組織上分配什麼崗位,就在什麼崗位上兢兢業業幹工作,現在人們說誰占住什麼位置就是你的一畝三分地。這一個“占”字非常有講究,其中的奧妙也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比如天野市的天南縣,縣委書記武崴占著位置調不到市裏,縣長安智耀就當不了書記,安智耀當不了書記,其他眼巴巴想當縣長的人也就不能如願以償。
再拿天南縣的石雲鄉來說,徐來這個鄉黨委書記賴著不走,鄉長就當不了書記,那些副書記、副鄉長就不能及時地提拔。
石雲鄉副鄉長王步凡幹了十二年鄉鎮副職,是天南縣唯一一個十二年在鄉鎮沒有被提拔的幹部,更沒有調回縣城在局委任職。因此王步凡在官場上的失意和後來的高升就極具神秘色彩和戲劇性變化,被天南乃至天野的幹部們津津樂道。
石雲鄉是天南縣最偏僻最貧窮的一個鄉,多見石頭少見人,石頭也是百無一用的石頭。老百姓說這裏是隻長石頭,不長莊稼也不長官,從解放後這裏就沒有出過處級幹部。鄉政府處在半山坡那條被人們稱為“扁擔寬扁擔長,東邊撒尿西邊可以看見小二”的街道上。可就在這麼個街道並不寬敞、經濟也不發達的小鎮上,一九九四年的冬季竟然冒出一家“想死你歌舞廳”,一時間封閉的石雲鄉好像從奴隸社會突然邁入資本主義社會。每到夜幕降臨的時候,歌舞廳門口總會早早站著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搔首弄姿嘻嘻而笑的妖豔姑娘招攬客人,不長的街道上彌漫著香水氣息,下水溝裏發現越來越多的避孕套。
但自從這個歌舞廳“仙女下凡”之後,石雲鄉就沒有太平過,先是兩個青年人為爭奪一個叫“柳眉彎彎”的小姐動起了刀子,結果造成一死一傷,死者橫屍街頭沒人收拾,傷者逃到外地至今案子不了了之,“柳眉彎彎”也因此銷聲匿跡了;後是一個年輕人為了天天能夠和一個叫“一枝花”的小姐上床,竟然又偷又搶,犯案之後鋃鐺入獄。但“想死你歌舞廳”最終被查封,是因為後來鄉黨委書記徐來和妓女“一枝花”雙雙死在一起的桃色新聞,把事情鬧大了……
黨委書記徐來是個包工頭出身,是花錢從縣委書記那裏買來的官,在工作上沒有任何思路,但對女人特別有想法。有一天妓女“一枝花”主動到鄉政府找徐來,說是需要他幫什麼忙,徐來抵不住“一枝花”甜言蜜語的引誘,竟然在辦公室裏投進妓女的懷抱。之後的日子裏,有時候徐來到歌舞廳裏去玩葷弄素,有時候就把“一枝花”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裏雲來雨去。
那天,王步凡的同學時運成的老婆到北京去看病,回到天野因為他妻子身體太弱,怕坐公共汽車受不了。但時運成隻是縣組織部的科員,調不了車。於是打電話到石雲鄉政府找到王步凡,以為他可以從鄉裏叫輛車到天野市火車站接他們一下。其實王步凡也沒有調動鄉裏車輛的權力,可是時運成是他最好的朋友,這忙必須幫。
王步凡隻好硬著頭皮去找鄉黨委書記徐來,借用鄉裏的吉普車。誰知到了徐來的辦公室,正好碰上 “一枝花”也來向徐來要車。王步凡前腳剛跨入徐來的辦公室,就聽見“一枝花”浪聲嗲氣地說:“徐書記呀,我要到老家去一趟,坐客車我晚上可就趕不回來了,讓妹妹我用一下你的車吧!”
“行,讓司機隨你去吧,早去早回,有錢嗎?”徐來很慷慨地把車借出去了。
“有,錢還沒有花完呢。”妓女說罷,很嫵媚地向徐來笑了笑。
徐來回過神發現王步凡愣在那裏,就很不高興地問:“王鄉長,你有什麼事嗎?”王步凡知道鄉裏就那一輛吉普車,已經被妓女借去了,再說借車已經沒有什麼意思了,隻好哼哼哈哈地說:“啊,沒事,沒事,想說農田水利的事情,改天再說吧。”就退出徐來的辦公室。
王步凡見妓女的身影消失在鄉政府門口,就啐了一口唾沫直想罵,自己這個副鄉長竟然連他媽的一個妓女也不如。沒有辦法,王步凡忽然想起他的同學夏侯知,那小子這幾年搞了個建築隊,掙了點兒錢,一天到晚開個吉普車,拿個大哥大到處招搖,燒得頭發都成卷毛了。不知道夏侯知現在在什麼地方,他隻好打個電話碰碰運氣。來到鄉政府辦公室,撥了號碼,電話裏立即傳出夏侯知粗野的聲音:“喂,哪位?”王步凡和夏侯知經常開玩笑,剛才沒借到車心裏正有氣,就罵道:“猴子,別他媽洋腔怪調的,我王步凡,你在哪裏?”